徐年剛想要去啞劍癡那里領教所謂的劍氣,卻聽到一陣殺豬般哀嚎響起,帶著死了爹娘的凄厲哭腔,徐年笑著轉,看到一顆大球連滾帶爬了過來,迅速拿繡冬刀鞘頂住三百斤大球的沖勢,敢在世子殿下面前如此不顧臉皮赤態的,也就只有褚祿山這朵碩奇葩了。
見著了皮黝黑的徐年,被綽號祿球兒的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吃力半蹲在世子腳下,白雙手握著繡冬刀鞘,泣不聲。
徐年最喜歡看祿球兒的夸張作態,見一次開心一次,至于真偽,只要徐字王旗一天不倒,那就都是真到不能再真了。
徐年出刀鞘,拍了拍堂堂千牛龍武將軍的臉頰,“起來說話,從三品的武將,給我下跪,也沒聽說給你爹娘跪過,倒是聽人說你沒事就拿兩老出氣,何統。對了,祿球兒,徐驍付給你的事辦完了?”
褚祿山顧不得拭上爬武當爬出來的幾桶汗水,艱難起,一巍巍,真不曉得他的婢侍妾如何得了三百斤,圓滾滾的胖球諂笑道:“辦妥七七八八了,剩下點兒,有人盯著,出不了,只等殿下檢驗。祿球兒爹娘是兩個為老不尊的貨,也就把我生下來,做了件好事,憑什麼讓我去跪,倒是世子殿下,英明神武,一人獨占了天下才氣八斗,今兒練刀大,可不就是文武雙全了,給殿下跪死都心甘愿。殿下,這山上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祿球兒斗膽請殿下回王府,嘿,祿球兒這趟出門辦事,在江南道那邊給殿下尋到一對可人的并蓮,才豆蔻年華,卻生得如如婦,殿下,可以采擷了!”
徐年沉著臉,“并蓮?”
不知怎麼惹惱了世子殿下的褚祿山腦筋急轉,冷不丁想起那個缺門牙的老仆,劍九中似乎劍二便稱作并蓮,這胖子趕自己扇了兩掌,力道奇大,一點不含糊,整張臉像紅燒,悔恨道:“小的該死!”
徐年摟過褚祿山肩膀,笑道:“瞧瞧,咱們哥倆,生分了吧?本世子嚇唬一下,你還當真了?這才該掌。”
祿球兒使勁點頭,又狠狠扇了自己兩耳。啪啪作響,異常響亮,絕對是用出了昨晚吃的勁。褚祿山在涼地兇名昭彰,真正做到了罄竹難書的層次,其中一條就是只要被他聽聞有貌婦人生子,就要擄搶到府上,吃。若-水上佳,下場還好,吃飽喝足便被打賞銀兩送出去,若不好,就要被他剮去雙。
這等豺狼,卻從來都是在涼王府里做狗。可這條狗,當年追隨大柱國征戰南北,卻也曾做過在戰場上背負徐驍擋下足足十一劍的壯舉。所以徐驍封王后許諾義子褚祿山可犯十一死罪而不死。
其余幾位義子,各有派系,卻全都對褚祿山十分唾棄,例如袁左宗就從沒正眼過這胖子,更別說人屠陳芝豹干脆放話將來要將祿球兒的尸點了天燈。
徐年帶著褚祿山來到洗象池,頓時清涼,看著圓球小心翼翼蹲下去捧了些水潑在臉上,徐年笑問道:“辛辛苦苦上山,總不是只想在我面前嚎幾聲的吧?”
褚祿山抬頭笑道:“最近有些趣聞,怕殿下在山上寂寞,想說給殿下聽,好解解乏。”
徐年興趣道:“還是祿球兒暖心,趕說來聽聽。”
褚祿山一屁坐在石頭上,眉飛舞道:“第一件是吳家劍冢出了一位年輕的天才劍士,吳六鼎,二十歲便出了那座劍冢,下山挑戰天下知名劍客,至今還沒有敗績,馬上就要到達越王劍池,想必很快就有一場好戲。這姓吳的劍法十分不錯,獨單劍從北走到南,雖說尚未跟一品高手過招,可死于他劍下的好手,有六七個都是名幾十年的扎手點子,不過祿球兒心想他的劍再厲害,比起殿下的刀,就是繡花針了。”
徐年笑瞇瞇,不置可否,眼神示意祿球兒接著說。
祿球兒抹了抹臉上才出池子便被他溫捂熱的水珠,繼續說道:“接下來兩件就都是與二郡主有關了,兩旬前二郡主在上學宮當監考的小祭酒,給一位前西蜀士子一首五言絕句評分,評了不堪目四字,那士子不服氣,便問天下詩詞大家誰能眼,殿下,你可知二郡主是如何說的?二郡主一番評點,幾乎把王朝里所有的文豪名士都惹惱了!評宋祁門詞意萎靡,盡是閨房、羈旅狎之。評大學士元絳,沈海堂、張角之流,技巧而意弱,沽名釣譽,總才不高,意趣不高,遠不能稱為詩詞大家。評上學宮詩詞大家晏寄道短章小令,純任天籟,看不出個人力功夫。連二郡主的老師蘇黃都不曾逃過一劫,被評專主致,而故實,譬如貧家人,雖極妍麗,而中乏富貴儀態!最后那恃才傲的士子傻眼了,再無氣焰,只得小聲詢問當朝第一詞仙李符堅又當如何。不曾想二郡主依然評點只可稱句讀不茸之詩,不可稱作為詞,念得唱不得。至于李符堅之下,其余閑雜人等,皆是連讀也讀不得。”
褚祿山說得氣吁吁,神采飛揚。說來奇怪,大柱國雙,徐脂虎對祿球兒竟是深惡痛絕,恨不得打死干凈。反倒是聲譽卓絕的徐渭熊對這個胖子并無過多反,對于弟弟徐年跟褚祿山廝混,也從沒有過問。
徐年哈哈笑道:“這下可好,天下士子都得氣瘋跳腳了。”
祿球兒嘿嘿道:“殿下英明,這番評語一出學宮,天下罵聲洶洶,我這趟出行,就順便把一個敢撰文指摘二郡主妄自托大蚍蜉撼樹的家伙給砍去了十指。”
徐年有意無意略過這一茬,問道:“最后一件?”
褚祿山面兇相:“有個不知道哪里蹦出來的年輕男子跑去上學宮,要與二郡主下棋,說要學古人來一個當湖十局。”
徐年訝異道:“我二姐理會了?”
眉宇間俱是殺機的褚祿山嘆息一聲,無奈道:“二郡主答應了,十天下了十局,五勝五負。”
徐年笑問道:“我猜還是那十二道棋盤,而不是我二姐所創的十九道?”
褚祿山點了點頭。
徐年了然道:“這就是說那人棋力再好,也還沒資格與我姐在十九道上縱橫捭闔。”
彌勒型的褚祿山殺機斂去,馬上跟著得意洋洋起來。
徐年笑道:“被你這麼一咋呼,我倒是記起一件事,我二姐不喜我練刀,我下山得好好拍馬屁才行。”
祿球兒瞇眼兒,似乎格外開心。
徐年起道:“我還要練刀,你下山的時候去菜園子摘兩黃瓜嘗嘗,你這胖子無不歡,偶爾吃點素的,才活得長久。”
褚祿山趕起,一臉激涕零。
徐年去衫,將繡冬刀放在岸邊,一個魚躍刺深潭。
褚祿山摘了兩黃瓜,一手一,不多不。走了一柱香時間,與侍衛頭后,緩緩下山,他上山時走的是由玄武當興牌坊而的主道,下山挑了條涼地香客上山敬香的南神道,二十幾里路,山峰如筍,大河如練。褚祿山沉默不語,連黃瓜屁都啃咬腹,侍衛統領是一名殺人如麻的壯碩武將,與這位大柱國義子的主仆關系不錯,就半玩笑著說了一句將軍好雅興,連黃瓜都有興趣。褚祿山二話不說就一掌摔出去,勢大力沉,極為狠辣,把那武將給打落了數顆牙齒,那人卻連帶牙一起吞下肚子,匍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被世子殿下調侃甚至拍臉都笑呵呵的祿球兒面無表,走在山道上,看也不看那個驚恐萬分的統領,只是回頭了一眼高聳云的蓮花峰,輕輕道:“我果然不適合在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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