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姜泥每次面對在徐年都如同尋常教子不嚴的富家翁無異的大柱國,都會全泛寒,只剩下刺骨的冰涼,對這個比徐年更值得去恨的男人,本不敢流出半點殺意。
起先以為是自己膽小,但越長大,膽子越大,卻越是不敢造次,仿佛這個當年整個人籠罩于黑甲中率先策馬沖王宮寶殿的人屠,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后來才得知本朝先皇曾親口許諾善待西楚王室,甚至要封父皇為王,可徐驍仍然當著當時依偎在父皇懷中的姜泥的面,一劍刺死了西楚的皇帝,那個喜歡詩詞不喜兵戈的善良父親,然后丟下一丈白綾給的母后。
本名姜姒的太平公主姜泥一直看不懂人屠徐驍,對原先存了求活心思的母后說了一句“不想淪為下玩就自盡吧”的大柱國。
但因果回報應不爽,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卻有兩個不材的兒子,一個是傻子,一個是心無大志的紈绔。
傻子天生神力,可即便如此也不是能做北涼二十萬鐵騎主心骨的人,那姜泥就要殺了以后將要襲王爵的世子徐年,如此一來,徐驍不管生前如何權柄煊赫如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免不了分崩離析猢猻散的一天,所以姜泥愿意等,愿意茍活。
徐年一振臂,驅散手上的青白鸞,丟了那塊被利爪挖出窟窿的小幅蜀錦,朝始終恭立一旁的北涼武神袁左宗微笑道:“袁三哥,你歇息去吧。”
從不曾聽到這個親近稱呼的袁左宗愣了一下,猶豫了一下,還是躬離去。
聽亭,終于清凈了。眺出去,滿眼的風景如畫。
徐年并未去拾起魚竿,而是斜臥榻上,輕聲道:“姜泥,有機會,你應該出去看一看。”
沒有深究含義的亡國公主鄙夷笑道:“世子殿下這一趟出游,可是要讓一群人遭了無妄之災,真是好大的手筆,不愧是大柱國的公子。”
徐年轉頭笑道:“若非如此,能替你抹掉守宮砂?”
姜泥角不屑勾起,勾起滔天仇恨,如果能放秤上稱上一稱,千斤恨萬兩仇啊。
徐年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跟偶爾開心笑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都有兩個小酒窩,我最喜歡你這點了,所以你遲些手殺我,我好多看幾眼。”
姜泥面無表道:“你等著便是,下一次殺你的時候,我會最開心的笑。”
徐年坐直,從一只雕琉璃盆掏出一把餌料,拋向欄外湖中,惹來無數條錦鯉躍出湖面,著這番靈景象,背對著姜泥的世子殿下慨道:“那肯定會是天下最人的風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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