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片無邊海,海水中有一切故事的結局。
大多數人被海水推著走,沒有選擇和重來的機會。
極數人能浮出海麵,看一眼迷霧般的未來,和悄悄溜走的過去。
唯獨有一個僧人站在海麵上,走走停停,挑挑揀揀。
他找不到這片海的出口,正如找不到一段完的人生,和一條無憾的曆史河流。
或許有人問:“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完的曆史呢?”
“不完才是大多數,何必執著於過去那些不可更改的結局?”
僧人說:“因為我們本是貪心的,當你有了能力去修正曆史,塑造自己想要的故事細節,那這種貪念就會被無限度的放大。”
歸結底,這是能做到和做不到的區別。
接現實,把握當下,或不是無能者的寬和借口?
如果你真的不會後悔,接所有憾的結果,能頭也不回大踏步的往未來走。
那麽在這個時候,就自己一個選擇的問題:“願意重來一次嗎?”
不回頭,珍惜當下的人,願意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嗎?
長生說:“大概也是後者。”
長生選擇再來一次,因為祂已經長生了,即便祂已經長生了。
這種名為“從頭開始”的貪念,甚至會在某些時刻淩駕於長生之上。
慧能便是這種念的化,被長生埋在自己的墓裏,苦思了很多年。
……
“我的確找不到答案。”
僧人悠然歎息,抬起頭,注視著眼前的這個長生弟子:“那你呢?”
顧白水安靜了很久很久。
最後,當風吹樹葉的時候,他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答案。”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沒有人能在時間之海裏找到出口,找到最完,最正確的那段曆史。
哪怕僅對自己而言。
慧能不出所料,他笑了笑,攤開手掌,手心裏空無一。
“生命的開始總是這樣,一無所有,都在未來。”
“結局也都是大同小異,滿腹憾,留在過去。”
僧人不會想,如果故事和生命從未開始呢?
無所獲,無所。
“你該在山上,下山是個錯誤的決定。”
慧能說:“走這一路什麽都沒抓住,什麽都弄丟了。”
顧白水隻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他沒什麽好說的,論道無果,是一場空。
慧能沒有贏,顧白水也沒有輸,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他們倆都失敗的很徹底。
“沒有重頭再來。”
顧白水低頭笑了笑,輕聲呢喃道:“長生在上,也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那些故事已經發生過了,他已經下山,走到了現在,如何回頭呢?
“那如果……”
山和樹突然都安靜了。
僧人緩緩抬眼,表平靜:“如果,我給你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呢?”
顧白水怔了一下,察覺到慧能說的很認真。
眼前這個僧人並不是提出一種無法實現的假設,而是真的把一次機會擺在了顧白水的麵前。
長生不死,且重新開始。
“你回到曾經,能見到他們,張居正、蘇新年和姬絮,兩個師兄和師妹都在山裏。”
“這段故事從未發生,你從來都沒有下過山,他們也不記得發生過什麽……未來是不確定的,未來是在你們手裏的。”
慧能甚至多說了一句:“那個世界,沒有了長生。”
沒有師傅,沒有長生的痕跡。
天道轉,所有的一切都自然祥和,師兄妹四人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己的人生。
大師兄一樣會帝,著手重建夢宗,彌補自己的憾和心願;
二師兄遊山玩水,浪江湖,但或許某一刻……他會突然偶遇一個眼的生,在漫天細雨中,笑盈盈的看著自己。
小師妹是中洲姬家的小公主,劍道無雙,活了很多年很多年。
有一段屬於自己的完整人生,盡管大多時候都賴在山裏,纏著那位……沒有下過山的師兄。
“這個如果的前提,是你從未下山。”
慧能眼神平淡,雙手擺放於前。
“區為籠,隻有你一個人記得如今發生過的故事。”
就像是……長生大帝一樣。
就像是,師傅那樣。
活在區裏的顧白水長生不死,化天道,從未出現在世人麵前。
這便是慧能遞給他的「如果」。
……
顧白水聽得很清楚,條件很人……就像師傅那個計劃的完結局,徒弟了天道,師傅離曆史,從此各自安好。
於是,某個等了很久的年輕人,終於睜開眼,靜悄悄的笑了。
“師傅,你來了。”
大風四起,天寂無聲。
對麵那個僧人的臉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再沒出現過鮮活的表。
他木木然的坐在原地,不聲,瞳孔深藏匿著一個僧人的靈魂。
隻是在慧能後,顧白水約看到了一張笑瞇瞇的老人臉。
所以他說師傅來了。
師徒二人,好久未見。
“給你的如果,考慮的如何?”
慧能再次開口,聲調古井無波。
他還是以慧能的份,卻是在傳遞著某個道人的意思。
重新開始,曆史倒流,這種逆天之舉不是僧人能做到的,他也沒有立場和能力許下這種承諾。
一錠沉重的籌碼擺在顧白水的麵前。
長生不在這裏,慧能代其詢問。
樹葉上安靜了一會兒,
顧白水慢吞吞的笑出了聲,似計得逞。
“慧能大師,我也有件事比較好奇,想問問您。”
慧能無言,隻是聽那年輕人說:“這裏承載了曾經的曆史,那是否包括黃粱的故事?”
顧白水抬眼說道:“我在黃粱裏渡過一次回劫。”
“回裏的那些人生編織網,所有人相互算計製約,剪不斷,如麻……最後一次回,楊泉想了一個破局的辦法,你知道是什麽嗎?”
風突然安靜了下來。
顧白水緩緩側頭,眼神莫名。
黃粱最後的故事,是楊泉進宮殺老皇帝,但他自己隻是一介書生,稍有異就會被宮裏的那個老太監給擰斷手腳,輕易死。
於是楊泉想了個辦法,騙來了一個人,一個裝作長生的黃粱靈。
天道加,老太監眼隻能睜睜的看著他殺死了老皇帝。
這是黃粱破局的辦法,而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慧能聽完顧白水說的話,始終沒什麽表。
僧人沉思半晌,然後……一拍大手。
“嚓!”
遠方,某個老道人懊惱無奈:“戲看多了,改不了湊熱鬧這臭病!”
又中計了。
為什麽是又,上次可不是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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