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那我有資格當表姑

萬商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人設。

在許多人眼中,是一個天生聰明的人，但因為出鄉野被耽誤得狠了。

哪怕在守孝的這大半年中，已經認識很多字,也能歪歪扭扭、缺筆劃地寫上幾個字，但以的教育程度，看不懂這樣雕章琢句、奇辭奧旨的策論,這顯然相當正常啊！

萬商瞬間就坦然了。

嘿嘿，承認自己是個文盲原來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

笑著看向金寶珠和玉姨娘：“你們誰能用大白話幫我講講紙上的容？”看似在問兩個人，其實問的就是玉姨娘。

金寶珠的文盲程度……哦,可比萬商文盲多了。

金寶珠又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思玉。

思玉便上前一步,先是鄭重地給萬商行了一個禮——不是那種下位者對上位者的跪拜禮,而是在他們讀書人中十分常見的書生禮——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萬商說：“太夫人,這是先侯爺留下的信，蓋了侯爺的印，他知道我的真實份。”

思玉做事很穩妥，需要先打消自己上的疑點。

一個出戲班的子很難去寫好策論,等到太夫人發問,再去回答，本顯不出的誠意；主把自己上的問題暴出來，這才是“投誠”時最應該有的表現。

萬商接過信。

哇，以的古文水平，這封信竟然完全看得懂呢！

但心里這種一點都覺察不到驕傲的緒是怎麼回事？

先侯爺原本也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跟著皇上發跡之后才學了幾個字，信上全是大白話,而且先侯爺這個字丑得啊……反正比幾乎沒有寫過筆字的萬商的字還丑。

信寫得言簡意賅,只說思玉姑娘對府上有功,所以只要思玉不做任何對侯府不利的事，侯府的歷任主人都應該奉養，不得怠慢。

信的最后蓋了先侯爺的印。

萬商立刻從椅子里站了起來，一只手拿著信沒放下，用另一只手扶住思玉的胳膊，連忙說：“是我怠慢了……”嗯，看了信，玉姨娘就不太合適了，萬商迅速改了口，“思玉姑娘，你真是太低調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是有功之人，哎呀真是對不住。”

思玉連忙說：“這信原是先侯爺留給我的一道護符。

但無論是先前，還是太夫人您府之后，我都沒有過任何委屈。

既然沒有委屈，自然也想不起護符了。”

思玉之前沒把信拿出來，一方面固然是因為確實沒被府上虧待過，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想參與任何際活。

覺得待在汀蘭院里每日看顧雙胞胎姐妹，從來不用為吃穿用度發愁，這已經很好了。

那時的心是死的，只想就這麼平淡地活著。

但現在為了“投效”太夫人，那太夫人就是未來的“大人”，那麼說一些大人聽著高興話就很有必要了。

思玉半點沒提自己的心理問題，只說被太夫人照顧得很好。

而這也不算是拍馬屁。

因為太夫人確實治家嚴謹、寬厚待人。

思玉也確實沒過任何委屈。

幕僚面對大人時的最高明的吹捧往往都是基于事實的從細節展開來的吹捧。

思玉對著萬商大致講述了一下自己的來歷，之前是怎麼和金寶珠說的，現在還是那一套說辭，沒有增加任何細節。

同樣從送報開始，同樣沒有提起自己的姓氏。

而萬商也如金寶珠一樣，同樣沒有追問。

要是沒有先侯爺的信，那萬商可能

會在心里嘀咕嘀咕，唯恐這是世家設下的陷阱。

但先侯爺那人在很多方面還是靠譜的，既然有他作保，萬商相信思玉不是敵人。

萬商也不擔心這信是思玉偽造的。

因為萬商和云夫人關系不錯，只要有事請教云夫人，云夫人肯定都會說實話。

思玉進府時是云夫人當家，先侯爺肯定對云夫人囑咐過什麼。

只要萬商和云夫人對一對，就知思玉有沒有撒謊了。

思玉不會犯這個蠢。

思玉把自己好吃好喝的功勞都歸到萬商上，萬商卻說：“你夸我行事公允，這是好話，我不跟你客氣，就這麼厚著臉皮應下了。

而既然我行事是公允的，那麼當我知道你是有功之人后，我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待你，日后你各方面的待遇都要……”

思玉連忙阻止：“您若是真心為我好，便仍由我住在汀蘭院里吧，我很喜歡寶珠生的孩兒們，日日都要見了們，心里才能得著安。

在府里更是不用特意改變什麼，還是他們……那些無關要的人以為我是先侯爺的姨娘，這樣便很好了。”

思玉是真的不想再起任何波瀾了，如果從“玉姨娘”變了“思玉姑娘”，這事傳出去后，難免就會有人好奇先侯爺的姨娘怎麼就改變了份，這人是否有什麼特殊？

思玉不想被外人注視。

云夫人之前就知道思玉的特殊，卻沒有對萬商提過，估計原因也在這里。

并不是云夫人故意瞞著萬商。

先侯爺在這方面肯定都隨思玉自己，也囑咐過云夫人，既然思玉不想暴份，只想泯然宅之中，那云夫人知道思玉的想法，要是萬商待思玉不好，肯定會勸一勸；但既然思玉生活得更好了，云夫人就信守承諾什麼都沒說。

直到思玉本人主提起。

萬商眨了眨眼睛，心里猜測思玉的真實份應當很特殊，而思玉不想被人發現真實份。

既然這是思玉自己的決定，萬商也尊重，就說：“那其他的照舊。

但在稱呼上，我如今喊寶珠、蕾兒們都是直接喊名字，那我以后也喊你思玉。

如何？”

思玉點點頭。

這自然是好的。

萬商又說：“若是我沒有猜錯，那這些文章肯定都是你寫的了。

你是想當喜樂的老師，對嗎？那以后我在后院里再收拾一個小院子出來，把那院子按照文人的書房布置起來，各類書籍和筆墨紙硯都添上，名義上說那院子是你平時給喜樂上課的地方，其實就是你的書房。

怎麼樣？”不愿意搬離汀蘭院也沒關系，在另外的地方安排一個書房，這待遇不就上去了嗎。

思玉既然能寫文章，那安排一個書房真就很有必要了。

萬商還說：“等你了喜樂的老師后，老師肯定會有一份薪資。

你拿這份薪資是合合理的。”

考慮到思玉曾經立過功，那薪資就直接翻倍給，誰還去探聽老師薪資多啊。

聽得萬商如此安排，金寶珠臉上笑開了花，顯然為思玉激不已。

思玉覺得自己到了太夫人的十分尊重。

只要一點頭，這些待遇都是的。

但還是問：“太夫人您還沒仔細看過我寫的文章，這就放心把喜樂姑娘給我了？”

萬商義正言辭道：“雖然你沒有細說，但在世里人活著尚且不易，想也知道收集報有多難，那麼難的事都被你做了，說明你這個人既有能力又有毅力。”

金寶珠用力點頭。

太夫人這話說得真好，思玉真是人佩服！

萬商又說：“當時先侯爺還沒有如何發跡，你拿到報后卻沒有選擇別人，而是準挑中了先侯爺，最后也確實是先侯爺認的主子

得了天下，

說明你不僅行事果決，更有識人之明。

世既然被做世，重點就是一個，你卻從中看清了局勢。”

金寶珠再次點頭。

覺得太夫人這通分析太對了，思玉比想象中更加厲害！

萬商笑了笑：“我討厭世家閨訓、則那一套，如果你推崇那些，那在世里，說不得你早揮劍自殺了，如何能做下這等大事？可見我討厭的東西，你并不推崇。”

金寶珠點著頭，而思玉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了。

萬商放下先侯爺的信，轉而拿起策論：“再看你這一手字，雖然我不知道你的學問究竟有多好，但絕對不算差了。

既然如此，聘你做喜樂的老師，絕對不會有錯。”

萬商自顧自地分析，哪知道這番話中真有一句話狠狠中了思玉的心臟。

思玉只覺得五味雜陳。

很久沒有哭過了，因為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但這一刻鼻尖竟然有些發酸。

心里那一部分不合時宜的無所皈依的想法竟然在太夫人這里找到了共鳴。

萬商領著金寶珠和思玉找了位置坐下，笑著把手里的那一卷策論遞給思玉：“不過，若你愿意用白話文給我講講你的文章，這自然更好了。

哈哈，是我學問太淺。”

思玉下心中無比復雜的緒，佯裝鎮定地打開了策論。

這三卷文章都是被金寶珠抱過來的，一路上左手換右手地換過位置，萬商又是隨手拿了一卷。

然后這卷竟然不關吏治，也不關賑災，恰恰就是思玉寫得最認真的那篇。

哪怕思玉不信神佛，這一刻也有種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之。

這篇策論的立意翻譯大白話之后是——論如何用經濟手段去瓦解世家集團。

萬商：“！！！”

金寶珠：“！！！”

金寶珠有些不安地挪了一下屁，結果轉頭見太夫人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金寶珠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不就是世家麼！誰說千年萬年的世家不能被干掉呢？

策論的開頭，思玉探討了一個問題，能不能用皇權控制軍隊從而把世家干掉。

結論是不能。

除非是世里出了一個百無忌的反王，這反王直接把世家殺，但反王這樣做注定登不上皇位。

一旦結束世，皇權重新確立，就不能肆無忌憚殺人了。

于是又探討，能不能用文化來消滅世家，結論是也許可以，相關的方法肯定是有的，但整個過程需要耗費很長很長的時間，需要皇權和世家爭奪對經典的理解。

而在這個過程中，世家的勢力很容易反撲。

一旦失敗，那麼世家的氣焰會越發囂張。

于是又開始思考，在什麼況下能兵不刃地除掉世家。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用經濟手段。

不要以為“經濟學手段”是現代才有的，其實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用經濟手段滅國的策略了，管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萬商在現代了解到管仲的貨幣戰爭時，看過了管仲的種種手段，腦子里冒出來的竟然是現代某個超級大國在國際舞臺上的施為。

那個超級大國使用的經濟制裁和金融戰，和管仲的策略完全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

可見人類的歷史其實一直在重復。

思玉說的經濟手段，其一是減世家對土地的壟斷，并推朝廷的低息借貸。

土地是世家的基。

而世家把平民變為佃戶的手段很多都是建立在高利貸的基礎上，平民還不起了，就會淪為世家的佃戶，這時候如果朝廷愿意低息借貸給平民，將大大降低他們淪為

佃戶的可能。

同時朝廷最好把律法真切落實下去，對世家進行嚴管。

其二就是扶持商人，讓商人運輸各類稀缺商品到各地進行販賣，使他們能因此獲得大量資源，并促進新型產業的形。

同時朝廷一定要積極提高商人的地位。

這樣商人在積累財富之后，必然會和原本的有錢人世家產生沖突，打破世家的壟斷地位。

其三就是某些資源的徹底國有化。

思玉一邊用大白話講解，一邊觀察萬商的表。

太夫人的眼睛越來越亮，分明是聽懂了策論中的容，然后太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又忽然出現了一片霾。

太夫人在愁些什麼呢？是發愁的想法太大膽了嗎？思玉在心里揣著。

終于把一篇策論講完了，萬商激地從椅子里站起來。

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幾圈，好容易把激的心下去一些，用力握住思玉的雙手說：“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就是天才啊！你生在這個時代真的太過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