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平安與詹木寶這對表兄弟的一直非常好。
本就是一起長大的,曾經一起撒尿和過泥,也曾一起闖禍被家長揍,年的共同回憶一大把!年景最艱難的時候,大人小孩都吃不上一口,萬平安好不容易掏到三枚鳥蛋,都舍得分兩枚給詹木寶。
詹木寶這人呢,他自小又是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心里就能記上三分,萬平安那麼照顧他,他能不“哥哥長、哥哥短”
地追著表哥跑嗎?
說是表兄弟,其實和親兄弟也不差什麼。
坐上馬車回侯府的路上,詹木寶一個勁地慫恿萬平安:“表哥好不容易回來了,要不然也和喜樂一樣常住府里算了。
我這幾個月學律法,真的學會了不東西,表哥你回頭照著我的筆記學,你那麼聰明,保管你只用幾天時間就能追上我的進度……”
他們自小一塊兒學習,萬平安一是占了大了四歲的便宜,二是腦子確實比詹木寶靈活一些,所以無論學什麼,基本都是萬平安學得比詹木寶好。
也虧得詹木寶從來沒妒忌過,還真心實意覺得自己有這麼一個學什麼都快的表哥,心里始終非常驕傲。
不過,說萬平安確實學得好吧,這又不盡然。
他就像是萬商當年念書時坐在班級后排的某些男生,看上去嘛,一個個都很聰明,老師很喜歡他們,同學也很喜歡他們,然后在雜七雜八的事上,沒有人比他們更靈活了。
但是,說到正經的語數外的績,那又不行了,每次考試都是班級倒數。
萬平安雖然不至于倒數,瞧著也是十分機靈,但只說一點,他都這個年紀了,連生試都沒考出來(也沒打算考),說明在正經的學習舉業方面,他確實不啊。
不過,萬平安九歲那年,正好在山上瞄到獵戶怎麼下得陷阱,瞄了兩次就學會了,后來一個月里總能被他逮到三五只野,直到把附近的野抓得舉族搬家;十三歲那年,他在去縣城的路上看到了一架大水車,回家后費不功夫,真被他仿制出一架小的。
不過,畢竟他只是看過大水車,沒上手拆解過,小水車造出來后發現沒有實用價值,想要改善又不得其法,最后就送給詹木寶當玩了,把小木寶得不行。
還有當年在村里,萬平安領著一幫年紀差不多的小子,把地里新鮮的菜拾掇出來——因為菜很多,家家戶戶吃不完,一般都是弄菜干,到了冬天再吃——用稻草一捆捆扎好,然后送到縣里去賣。
也不貪心,那麼一大捆才賣一個銅板。
對鄉下孩子來說,手里有一個銅板都是不可思議的,這就導致萬平安在年輕一輩中人緣特別好。
而因為萬平安人緣好,詹木寶這個小尾自然會跟著福。
要是誰在山里摘到了的野果子,難得里面有比較甜的,總會分一兩個給詹木寶,小尾甜甜。
這詹木寶如何能不崇拜表哥?
也就是萬平安如今離開家鄉了,若不然由著他在老家繼續待下去,等到他中老年時,說不定能被選宗老、族長一類的。
但萬平安并不知道侯爺表弟是如何看重自己的。
關于未來的生活,其實萬平安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
雖然姑姑了侯府太夫人,但也不能趴在姑姑上吸,是不是?他就想找些靠譜的方法去賺上點銀子,然后慢慢給家里添置田地,一年添它個多畝,什麼時候有個幾百畝了,他就安安心心地窩在鄉下當他的小地主。
有姑姑的面子,小吏來收稅絕不敢多收;商人來收糧絕不敢價;雇人來種地,也不敢欺主。
這日子不是好?
所以(
詹木寶如遭雷擊。
表哥怎麼會不想學呢?表哥應該高高興興應下才對啊。
他疑心自己聽錯了,追著說:“學嘛!又不麻煩,我自己也要學的。”
“要不然等我什麼時候生出兒子來了,讓我兒子跟著你學?”萬平安有些無奈。
詹木寶:“……”
怎麼回事,我心目中那個好聰明好會學習的表哥哪里去了!
萬茍把頭撇向一邊,不倆孩子看見他臉上的表,忍笑忍得相當辛苦。
他這個做家長的,當然知道萬平安的本和詹木寶心中那個“絕世好哥哥”是存在偏差的。
以前萬平安凡事都會搶在詹木寶前面出頭,是覺得詹木寶是笨弟弟,他有責任保護弟弟;但現在弟弟了侯爺,弟弟保護他都綽綽有余了,還不許他懶散一下嗎?
終于到了侯府,詹木寶親自把舅舅和表哥送去了早早為他們安排好的院子里。
熱水早就準備好了,萬茍和萬平安先去洗漱;換了一干凈的服后,熱氣騰騰的湯面就端上來了。
等他們大口吃面時,萬商親自來這邊跑了一趟,見著哥哥和侄子說:“連坐了那麼多天的船,太辛苦了。
今天先好好休息。
老家若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第二天,萬茍起床先見到媳婦詹花花,忽然“啊”了一聲。
詹花花被嚇了好大一跳,差點就把手里的杯子碎了。
“喲,這竟然是我媳婦啊,好懸沒認出來了。”
萬茍笑著說,“媳婦你怎麼還逆著長呢,別人是過一個年就老一歲。
你過一個年是年輕了十歲!瞧你這個臉的。”
饒是詹花花這樣不在意外貌的人,聽了這話,心里也高興。
道:“在妹妹這里吃好喝好,妹妹邊有個宮里出來的嬤嬤,還會什麼前朝的宮廷方,也都給我們使著……我這才哪到哪啊,你是還沒瞧見咱閨……真的,我現在有時見到閨都覺得恍惚,這麼標致的姑娘,竟然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以前戲臺子上,看他們演小姐……當時覺得那些人好有氣度,現在瞧著都不如咱閨。”
大戶人家瞧不起戲子,視戲子為下九流;但對鄉下人來說,戲子在臺上演了王爺,他們就真以為王爺是那樣子的。
詹花花以前真心覺得戲臺子上的小姐很不一般。
萬茍愣了一下:“我才多久沒見閨啊,變化真這麼大?”
詹花花道:“是,加上云夫人也認真教,變化真就特別大。
我私心里一直沒想讓喜樂高嫁,姑姑待再好,可議親時,人們看咱倆,咱就是平頭百姓而已。
真有沖著姑姑來的,那樣趨炎附勢的人,難道咱放心把喜樂嫁過去?不過現在瞧著喜樂的變化,我竟也舍不得為在村里找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漢了……唉,真是為難。”
萬茍想了想說:“我一路上聽說皇上開設恩科,好多讀書人往京城跑。
咱以后給喜樂找個讀書人,你覺得怎麼樣?就找那種貧寒書生,家資不是很,也算般配?”
詹花花連忙搖頭:“要是找讀書人,那真就不如京郊大營里,挑那種八品、七品的小武。
我打聽過了,七品武就只是比平頭百姓略強點,不至于說高攀不上。”
說著說著,詹花花忽然道:“閨就罷了,年紀還能等。
咱兒子該怎麼弄?”
尋常人到萬平安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
以前在家鄉時[(.co)(com),
詹花花沒給兒子尋,萬平安卻總說不急。
其中就有一家的閨,詹花花瞧著頗有自己年輕時的,是真想要討來當兒媳婦。
一家有百家求嘛,私底下和萬平安提了好多次,只要萬平安一點頭,立馬找人辦起來。
結果萬平安那個死孩子說:“我聽說海貨在海邊賣得很便宜,但要是送到陸就能換得不錢,我還想去海邊闖闖的,等我闖回來了,再給我說親,行不?”
這要是上父母黑心的,你越是要出門闖,父母越是把媳婦給你討回來,然后你們趕圓房,這樣萬一你闖出了意外,媳婦肚子里有了,不至于沒后;但萬茍和詹花花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知道出門闖有風險,于是不敢強讓孩子親了。
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詹花花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什麼人,然后十分心虛地低聲音說:“其實眼看著妹妹富貴起來了,我心里還沒什麼真實。
妹妹邊有幾個大丫鬟,你知道吧?”
“我知道什麼?我去妹妹院子里,從來都不會看。”
萬茍嘟囔著。
“我有時瞧著那些大丫鬟,一個個討喜得很,要是能得一個當兒媳婦,我這心里啊,別提有多了。
但我從不敢表現出來。”
詹花花嘆著氣,“姑姑邊的丫鬟給侄子當媳婦,哪有這樣子,對吧?別人覺得我眼皮子淺,反丟了妹妹的臉。
其實那些丫鬟一個個能寫會算,行事又周到,我甚至覺得們配你兒子都浪費們的才貌了。”
“你兒子那頭倔驢,要不是他姑姑富貴了,他配得上誰啊!”詹花花越說越來氣。
這種時候又是“我”兒子了,萬茍敢怒不敢言。
萬茍只好岔開話題:“我這次回老家是為妹妹辦事,還沒找妹妹說道呢,我先去妹妹那里了。”
說著他立刻鞋底子抹油,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詹花花的視線里。
詹花花:“……”
不知道在侯府里頭揍丈夫揍兒子會不會讓妹妹丟臉?時常覺得該揍一揍。
見到萬商時,萬茍說:“我到村子里時,果然已經有人跑去村子里打探過了。”
如果萬商早先和詹家族人一起生活,那麼有人去打探消息時,詹家族人會想,是我們族里出了侯爺,算算輩分,我還是侯爺的伯父伯母叔叔叔母,你萬商一個嫁進來的小媳婦,是沾了詹家的才富貴起來,我難道還怕你不?那如果有心里嫉恨萬商的,或者平日里得不愉快的,說不定就會編排萬商的壞話,添油加醋地罵。
但詹家族人早就失散了,萬商之前都和萬家族人一起生活。
萬家族人心里想的是,沒想到商丫頭那個被抓壯丁的相公竟然如此富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頭有沒有另娶,如果另娶了可不行,我們商丫頭才是原配啊!當有人跑去打探消息時,哪怕族人里確實有嫉妒萬商的,但在這種時候,大家一律只說好話。
問到萬商,都說:“是個勤快老實的媳婦,公婆生前對滿意得不得了。”
問到詹木寶,都說:“打小就乖,還知道心疼人,他爺生前最喜歡他了。”
問到萬茍和詹花花一家,也是各種好好好。
唯恐說一句不好,萬商的富貴就飛了,那他們這些萬家族人就更沾不上了。
等萬茍代表萬商帶著銀子去回饋族里,又是買地設族田,又是建了一個小學堂,還放話說學堂里只要有孩子能學出來,考中生獎多銀子,考中秀才又獎多……族人口中更是只
會說好了。
萬茍說:“我離開家時[(.co)(com),
族長還拉著我的手落淚,說絕對不會讓你難做的。”
族人想象不出萬商在侯府里是如何人尊敬的,都覺得一個外姓的媳婦肯定異常艱難。
但由著他們這樣誤會也好。
因為他們心有誤會,所以他們無甚底氣,絕對不敢仗著侯府的名頭在地方上作。
甚至真有族人作了,族里也會第一時間清理門戶。
萬商哭笑不得。
萬商提起自己在五溪鋪莊子上的安排,然后說:“我有心讓平安去技堂里待著。”
“哎?”萬茍立刻擺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逃荒的經驗告訴他,一定要聽妹妹的話。
“技堂最初的規模不會很大,但我每年都會往里頭使勁砸銀子,未來肯定會形規模。
到了那時,技堂沒個自己人管著是不行的。”
萬商解釋說,“其實我一直都在猶豫,我之前想過用安信侯府的名帖托一托關系,給平安弄個七八品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