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早中晚溫差比較大，到了晚上尤爲寒冷，尤其是樂山山頂。

韓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墓碑前，站立著兩位高大拔的男人，一個清雋淡漠，一個俊冷酷。

六年前，老太太去世下葬，韓愈未曾面，如今深夜來到山頂，目睹冰冷的墓碑，面上始終無波無瀾，但就是這麼無波無瀾的人，下跪的同時，悄無聲息的磕了三個頭。

陸子初站在一旁，平靜無波的扯了扯領口，然後解開袖釦，挽起袖子，待韓愈磕完頭，輕聲問：“我選的這個地方好不好？”

“好。”

韓愈站起，話音剛落，伴隨著一道悶哼聲，一晃，步伐不穩退了好幾步，待站穩，擡手毫不在乎的拭脣角，手心側竟沾染了鮮。

這一拳，可見陸子初打得有多重。

風迷了兩人的雙眼，陸子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亦是沾染了韓愈的鮮，笑了：“這一拳也不算沒有收穫，至讓我知道，從你裡面流出來的鮮是紅的。”

“總不能是黑的吧？”韓愈懶得理會脣角跡，盯著陸子初，同樣帶著笑：“這一拳只當是還債了，誰讓我和阿笙夫妻同*共枕多年，你憎恨我也是……”

下一瞬，韓愈領被陸子初狠狠揪住。對於韓愈來說，他從未見過那樣的陸子初，憤怒、憎恨、毀滅……悉數竄進眼眸最淺，近乎暴的揮拳揍向他。

韓愈揮拳還擊，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模糊的大，偶爾有風吹來，會聽到嘩啦啦的迴響聲，很空，沒刮一次，都會帶來火辣辣的疼。

就像拳頭帶來的撕裂，痛覺會隨著發泄一寸寸麻痹在寒風裡。刮臉的風，伴隨著互毆和息，送來了韓愈的聲音：“知道有多聽話嗎？日日夜夜，的是陸子初，但卻不知跟上~*的那個人卻是我……”

陸子初彷彿被三尺冰水沿頭澆下，心麻木，宛如心肝脾肺瞬間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出現了致命罷工。

暗夜掩去了韓愈眼中的嫉恨，卻凸顯了陸子初的兇戾。

“韓愈，你混蛋。”

一貫清冽冷靜的人，在這一刻聲音竟是兇殘到了極點，著濃濃的腥，所有的僞裝隨著那聲“混蛋”紛紛剝落。

如果此時有燈打在陸子初的臉上，會發現俊雅的面龐上帶著沉沉的氣，極極寒，躍然眼前。

韓愈下顎傳來尖銳的痛，在陸子初的力道下，狼狽的跌倒在墓碑前，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糙的碎石子同樣劃破了陸子初的手，兩人出手夾雜著六年來積累的憤怨和憎恨，恨不得把對方往死裡打。

韓愈躺在地上，任由他揮拳，笑的明明很舒心，但在笑聲裡卻藏匿著太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晦和黯然。

“驕傲如你，能夠忍顧笙和我朝夕相這麼多年嗎？你連一點小小的瑕疵都接不了，願意爲了顧笙，把自己卑微到塵土裡面嗎？”韓愈說話的時候，微笑裡著沉，宛如最凌厲的鋒刃，白晃晃的刺目耀眼。

“把我和阿笙迫到現如今這步田地，你開心嗎？韓愈。你以爲你得到了阿笙，你得到的是什麼？和朝夕相的那個人是你，但活在裡面的那個人卻是我，是我陸子初……”陸子初站起的時候，面白的近乎明，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韓愈，狠勁衝上眼底，單膝跪在地上，又是一拳揮了過去：“你算什麼東西。”

韓愈也只是勉力支撐，長途跋涉，至今未曾好好休息過，原本對峙就於下風，出言激怒陸子初，原本是爲了刺激他心最深的晦，和阿笙隔閡漸生，只不過如此一來，苦的那個人卻是他，撐起才發現渾早已被疼痛麻痹，但骨子裡的不甘和怨憤，卻因陸子初的話悉數竄逃而出，在心頭跑過的時候，宛如有刀劃過。

“我是丈夫，你是嗎？我可以明正大和在一起，你能嗎？如果我要帶阿笙走，你以爲你能攔得住嗎？”韓愈起，凜然而立，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這才扯出一抹虛弱的微笑，冷冷的看著陸子初：“知道什麼現實嗎？現實就是，六年後的今天，你已沒有資格和在一起。”

陸子初心裡狠狠一瑟，積攢經年的仇恨，長時發泄，亦是虛弱無比，被風一吹，神思恍惚，但角卻揚起一抹笑。不可能是歡欣的笑，在墓園裡猶顯死氣。

面對面站在那裡，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是長輩墓碑，昔日環繞膝下，關係好，雖然沒有口頭說過要當一輩子好兄弟，但裡卻流淌著共同的，以爲……原來，一切也只是以爲。

兩人宛如剛從水裡撈出來，渾都是汗，就連睫上也垂掛著細碎的晶瑩。

韓愈得傷比陸子初要重，縱使如此，陸子初也好不到哪裡去，角濡溼殷紅，眉角也有傷，當他看向韓愈的時候，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緒，只有那雙眸子，深濃一片。

風聲嗚咽，昔日兄弟，如今水深火熱，再見似乎只剩下你死我活。

“是怎麼瘋的？”陸子初開口問他，手心發燙，手背卻是冰涼的很。

“等我快死了，我再告訴你。”韓愈掠了一眼陸子初，離開時，聲音冷冷傳來：“鑫耀危機過後，我會親自登門接阿笙離開，你可以攔，除非你能承擔阻攔我的後果。”

陸子初放下袖子，看著墓碑，但話卻是對韓愈說的：“好，那就比比誰比誰命更長，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你就休想從我邊帶走顧笙。”

韓愈一顆心急速下沉，邁步下山，一步一伐皆艱難。

彷彿回到了六年前，從手室裡被人推出來，手指涼得沒有一人氣，口中呢喃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彷彿一常年卡在嚨裡的刺，明明很痛，卻沒有一滴淚。

那麼痛，爲什麼還固執握著的手，不捨分開？

——阿笙，我只有你了。

……

墓碑前，陸子初看著兩位老人的容，忽然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良久之後，方纔開口說道：“外公、外婆，我和他的兄弟早在六年前就斷了。”

時間永遠都不能癒合傷痛，它只會出現淡化傷痛的假象。

爲了顧笙，他可以卑微到極致，也不願意失去，因爲邊來來往往看似很多人，但在的神世界裡，是貧瘠的，貧瘠到只有一個他。

——外婆，那個孩子現如今只能盲目的往前走，卻不敢回頭觀過去，這對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我沒辦法自欺欺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我做不到。

2004年—2007年，我和一生中最好的幸福時，2013年回首去，每個畫面都傷人傷己，倍淒涼。

如果你見到顧笙遊離的靈魂，幫我把帶回來，我想告訴，我不介意的過去，不管曾經經歷了什麼，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的孩子。

喪失了表達和傾訴的能力，變了一個“殘廢”的人，這讓我一度很難過，但我不能在面前流出一一毫的壞緒。在上有一條的傷疤，於是我明白，是支離破碎的。

如果認識我，對來說是一場災難，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曾見過。

如果份可以互換，災難可以重置，我寧願現在痛苦的那個人是我……

是別人的妻子，我不能靠近，但也不能離開，是我喜歡的人，的名字顧笙。

……

樂山腳下，微風送來了寺廟檀香，一縷縷傳遞過來，人心扉。

任洋見韓愈臉上帶傷，愣了一下，連忙迎了上去。

陳煜站在另一旁，見下山的人只有韓愈，卻沒有陸子初的影，抿了抿脣，邁步朝山上奔去。

坐上車，任洋不放心，皺眉道：“傷得不輕，安全起見，最好還是先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韓愈接過任洋遞給他的手絹，拭著角跡：“簡單理一下，給律師和公訴方打電話，讓他們帶著法律文書到酒店找我。”

“現在嗎？”任洋看了看腕錶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他們回到t市，還不曾倒時差，好好休息過，再說老闆……吃得消嗎？

“現在。”手絹上赫然出現一道痕，韓愈看了，眸子狠狠了。

任洋遲疑道：“鑫耀票下跌，目前虧損嚴重，陸氏爲經營方，應該負全責，您這時候接這個燙手山芋會很棘手。”

示意任洋開車，過了一會兒，韓愈略作沉：“打電話給歐，暫時把調回來幫忙。”

任洋不說話了，連歐都調了回來，老闆這是打算在這裡紮常駐嗎？

“鑫耀填補起來需要幾天？”韓愈問。

“至一個星期。”

韓愈答：“三天。”

三天已是極限，想到阿笙和陸子初呆在一起，他就恨的寢食難安。依他現在這副模樣前去見阿笙，只怕會嚇壞。

有些事，不能之過急，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任洋眉頭都快打結了：“五天吧！賬面虧了將近十億，不是一筆小數目。”

“三天。”

帶的手絹直接砸在了主駕駛座前方的擋風玻璃上，任洋嚇了一跳，不敢討價還價，斂了心神，應道：“好，我盡力。”

任洋和韓愈認識十幾年，雖然看似稔，但對他卻是又敬又怕，這時候反倒佩服起山頂那位陸總了，這年頭敢往韓愈臉上手的人，是之又了，幾乎沒有，只此一個。

“這幾天派人在風景別墅外面盯著，但凡出座駕，都要跟了。”之前告訴陸子初，鑫耀危機過後，他會專門去別墅接阿笙離開，無非是語言陷阱。

陸子初若是聽信了他的話，勢必會把阿笙送到別的地方去，屆時讓他空跑一趟，找不到人。

任洋回頭看了韓愈一眼，凝聲道：“如果您要接太太回來，就算是陸子初，也沒辦法攔著。”

看到陸子初，還願意回來嗎？六年夫妻，忘了和他相的五年，卻一直記得一個陸子初的男人，孰輕孰重？

孰輕孰重……

他確實有很多方法可以帶離開，但他不想嚇壞。

他們還有一輩子要走，不該在恐懼和抗拒中過完這一生。

他說過，對顧笙，他可以等上一輩子。

現在擁有，不願未來失去。

……

臨近深夜11點，陸子初快要抵達風景別墅時，接到了薛阿姨的電話。

吹了風，陸子初頭有些疼，還沒聽清楚薛阿姨說了些什麼，就聽陳煜訝聲道：“顧小姐。”

陸子初微愣，目正視前方，遠遠就看到一人，穿著白睡，外面套了一件黑開襟，著腳穿著家用拖鞋，安靜的坐在別墅外面的臺階上，眼的著大門口。

薛阿姨的聲音傳進耳裡：“從您離開後，顧小姐一直坐在外面不肯進屋，已經四個多小時了……”

陸子初心頭一，眸溫潤。

——阿笙，現如今，我和你如此近，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