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說的對，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手牽著手奔赴天長地久，但人生路那麼長，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是註定要走上一輩子的。漫漫幾十年，如果找不到一雙合腳的鞋子，將會是怎樣一種煎熬？

比起清醒，他寧願就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若是一朝清醒，也許就連此刻的相守也是奢念。

人人都要心懷希，如果人生裡沒有希和所謂的夢想，那麼酸甜苦辣裡註定只有滿滿的苦。

六年來，對於陸子初來說，這座城市時常漂浮著霾，偶爾變天，雲層下，會讓他覺得口悶悶的不過氣來。

六年，不再是一個冰冷的數字，猶如指穿過的風，在某一天清晨醒來，“咻”的一聲耳而過，這時候才茫然頓悟，原來景就是這麼不見的。

心裡的痛，開始隨著時間變得越發遲鈍，有時候他自己還沒察覺，石濤就已然開了口：“你剛纔皺眉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阿笙遠離他人生之後，他已很皺眉，似乎再也沒有人有能力激起他的痛覺。他只爲自己痛，但痛的來源是什麼，他卻不願深究。

2013年3月中旬，沉睡已久的熱被國來信重新點燃，他第一次發現，這座城原來是那麼，到了黃昏，漫天霞，得驚心魄。

終於開始認真的看待這座城，數不盡的高樓大廈在六年間宛如雨後春筍，迅速矗立，瘋狂填充著這座城市的空虛和寂寞。

原來t市是五彩斑斕的，每天都在訴說著恬淡安寧的故事。

有人說不公平，很委屈，說它厚待每個人，只要世人心裡有，不管那人有罪還是無罪，或是經歷了怎樣的傷痛，世人都會覺得很溫暖。

浮世悲歡，人生不過纔剛剛走了一半，伴隨著靈魂甦醒，他和不該遊離在幸福之外。

只要他一天，哪怕是在不清醒的狀態下說他，就永遠也不會過期。

……

抱著阿笙回到別墅，陸氏管理層員早已有眼的離開了，雖然不知道那個阿笙的是誰，但陸子初發了那麼大一通火，誰還敢不要命的留在這裡用餐？

薛阿姨和幾位家傭站在客廳裡，薛阿姨看到顧笙被尋回，明顯鬆了一口氣，很想說些什麼，但陸子初已經開口說話了，看向薛阿姨，可能因爲阿笙被尋回的緣故，語氣較之先前和了許多。

“薛姨，準備幾條溫巾，一會兒送到我房間。”

薛阿姨也沒多問，點點頭，匆匆離開了客廳，這一走，阿曼等人也都跟了過去。

上樓時，陸子初垂眸看著阿笙，原本垂著眸，察覺到他的目，笑了笑，那笑綻放在蒼白的臉上，無端讓人心中一。

“嗎？”他問。

點點頭，這讓陸子初心好了許多，又讓陳廚把晚餐端到臥室，雖說吃的不多，但願意吃東西，畢竟是好的。

回到臥室，把放在*上，陸子初先去盥洗室洗了手，出來時，薛阿姨已經來了。

“需要再準備幾條巾嗎？”薛阿姨也不知道陸子初要幹什麼，擔心不夠用。

“暫時不用，有需要我再你。”陸子初取過巾，坐在*沿，手起阿笙襬，兩條反差極大，右如常，但左卻又腫又。

先前在彼岸包間裡，他曾幫拭過左，那時候還很正常，如今外出一趟，不可能只有左腫了起來，右卻完好如初。

目上移，開始有了片刻凝滯，陸子初眸瞳狠狠收，在上有道淡淡的疤。

擡眸看，靠著抱枕，正溫溫的看著他。

“6年前，我出了車禍，左了兩次手，不過已經好了。”話音淡淡的，最後一句無疑是在安陸子初。

說話的時候，陸子初低著頭，所以看不到他的表，只覺巾溫熱，熱度滲進皮，較之先前痠痛，舒服了很多。

“明天我帶你去醫院，讓吳奈幫你檢查一下。”語調如常，聽不出緒起伏，阿笙無法分辨。

“子初，你看看我。”無法窺探他的所思所想，這讓有些發慌。

沉默了幾秒，他終於擡眸看，眸子裡卻有著淡淡的笑意，“忙著呢！爲什麼一定要我看你呢？”

阿笙不說話了，他若有心藏起緒，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陸子初卻在這時候說話了：“疼嗎？”

“現在嗎？”

“六年前。”嗓音略顯僵窒。

阿笙說：“我忘了。”

兩人忽然陷了沉默，阿笙想，忘記曾經發生在自己上的痛，其實也未嘗不好，至不想不念，有時候左痛了，會覺得那些痛很陌生，如此一來痛苦大打折扣，其實也沒自己想象中那麼痛。

再看陸子初，他真的就那麼平靜無波嗎？

若是有十個人看此刻的陸子初，絕對會有十個人說他平靜過了頭。並非刻意忍，別人看他眼眸漆黑不聲，其實往深看，會察覺平靜的表面下是一個巨大的黑漩渦，藏匿在骨裡，鋒芒畢。

若是他把那鋒芒出來，只會讓人覺得心生寒意，偏偏他是所有的暗全都藏了起來，那是他的，因爲他不願看到那樣一個陸子初。

這樣的沉默維持到用餐結束，彼時已經到了深夜十點半，拉高被子蓋在上，輕聲問：“要不要我講睡前故事給你聽？”

初聽，阿笙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以前。在江苑的時候，他偶爾會逗，若臉紅，他必定會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站在一旁，雙臂環，含笑看著。

過去果真不敢追憶，甜中帶酸。

“累了。”是真的累了，走了那麼遠的路，筋疲力盡，如今躺在*上，是真的想睡了。

陸子初盯著，笑意溫和，黑眸似有氤氳霧氣，溫的拍著的背：“那你睡吧！明天天氣會很好，等你睡醒了，我帶你去花園裡盪鞦韆，或者一起散步去公園坐一坐，那裡養了很多鴿子，也許你會喜歡。”

阿笙已經閉眼，不再吭聲。

他擡起手指留的劃過的眉眼，聲音極爲和：“對於明天的安排，你喜歡嗎？阿笙。”

“喜歡。”

阿笙睜開眸子，就見他眼眸清亮的看著，阿笙試著微笑，他見了，眼裡也浮起了笑意，俯吻了吻的額頭：“晚安，阿笙。”

【晚安，阿笙。】在心裡積蓄了六年，如今他說給聽，應了，方纔覺得若是此刻能夠凝固永恆，他願意賭上所有。

睡著了，陸子初手探進被子裡，了的，跟先前相比，消腫了不。

手機在一旁的桌案上震著，是保安室打來的電話。

“先生，興隆超市負責人開車來了，他想見您一面。”

走廊裡，陸子初的聲音淡不可聞：“我和他關係很嗎？”

那端短暫沉默，保安說：“我明白了，先生。”

陸子初單手在袋裡，漫步上了三樓，寬闊的平臺上，樹枝枝條在他邊輕輕拂著，站在上面，遠遠就能看到門口發生的一切。

載著興隆的汽車悵然而返，緩緩駛離……

也不知在上面站了多久，風颳在臉上，生生的疼，手機再次響起時，對於t市來說，已經很晚了。

來電號碼他前不久剛剛儲存過，看到“顧城”兩個字，陸子初並不急著接，轉回到會客室，方纔接通。

西雅圖正是清晨七點左右，顧城話語簡短：“阿笙好嗎？”

“你希有多好？”這話聽不出喜怒。

顧城不說話了，能覺的出來，陸子初對顧家把阿笙關在閣樓裡頗有微詞，如此又過了一會兒，顧城方纔說：“今天他要來西雅圖接阿笙，如果看不到阿笙，怕是會回國找你。”

顧城沒說那個“他”是誰，但他早已察覺到，陸子初是知道的，他只是不說罷了。

果然，陸子初的聲音是漠然的，沒有怒，但卻淬著冰：“你直接告訴他，是我帶走了阿笙，他想帶阿笙回國，也不是不可以，除非踏過我。否則，誰都不能從我邊帶走。”

這世上的“惡”，並非只能用“善”才能擺渡。6年前，他吃了“善”的虧，現如今還有什麼輸不起？

他來，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