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父親和陸子初的初次見面，阿笙之前設想過腳本。

找個好日子，其實日子好不好也沒關係，重要的是那天父親心一定要很好，然後會請父親坐下，很正式的跟他講和陸子初的事。只要之以，曉之以理，相信父親還是很開明的……

事實證明，計劃遠不如變化，病房相見，太意外，也略顯倉促。

面對陸子初午餐邀約，顧行遠沒有拒絕。

後來，顧行遠對阿笙說：“我怎麼拒絕？那孩子太明，先說訂好了餐廳，再提出邀約，我如果不答應，似乎顯得太不近人了。”

陸子初把午餐訂在了一家地方菜館裡，在t市很出名，最重要的是招牌菜濃郁，總之一句話：很有家鄉味道。

姑姑沒來，所以獨立房間裡只有陸子初、顧行遠和阿笙三人，阿笙最怕場面尷尬，一旦氣氛無法緩和，什麼高招都用不上，那麼三人之間便只剩下長久的沒話說。

點餐前，陸子初先給三人依次倒了一杯水，這才示意服務員把菜單先拿給顧行遠，請他先點。

顧行遠推辭一番，於是菜單最終又回到了陸子初手裡，顧行遠既然說他不挑食，陸子初點餐的時候也就沒有再詢問他的意見，做事利落，別人點餐需要耗時很久，詢問很久，陸子初翻看著菜單，不到兩分鐘悉數搞定。

按理說，點完餐，等菜過程中應該會很尷尬纔對，畢竟如果尋找話題的話，似乎太顯刻意。

窮張，瞎心的那個人似乎只有阿笙，陸子初點餐的時候，房間大屏電視上正好在放映nba球賽。

爲了這個“正好”，阿笙特意瞄了瞄父親，見他端著茶，聚會神的看著球賽轉播現況，慨某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陸子初此舉無疑是撞到了父親的心坎上，父親是籃球迷，每逢球賽必看。

2005年11月2日，科比對陣掘金加時賽僅剩0.6秒時，命中23英尺超遠制勝球，一時引起球迷沸騰不已。

11月是多事之月，父親頻頻來往醫院和酒店，沒時間看球賽，怕是也沒心看，如今球賽轉播，心是無比激越的。

陸子初也是籃球迷，一時間圍繞扣籃、防守、閃躲聊了起來，這麼快就找到共同話題，而且還是圍繞一個籃球賽，阿笙喝茶的時候想：男人的世界，不懂。

對球賽一向沒什麼興趣，但如今看他們相起來氣氛融洽，深深覺得nba功不可沒。

飯菜上桌也沒制止他們的談話，於是被棄在外的阿笙，只能不停的給顧行遠和陸子初夾菜。

“爸爸，別隻顧著說話，菜該涼了。”

“子初……”

那聲“子初”的聲音比較小，顧行遠聽了，淡淡的瞥了一眼，老眼昏花了嗎？兒的臉有點紅。

陸子初夾起放在他面前小碟子裡的菌菇，角掛著淡淡的笑。難得見這麼乖巧，看樣子這頓飯下來，最張的那個人是。

最張的那個人的確是阿笙，這兩人一頓午餐下來，談的一直是nba球賽，話題本就沒往阿笙上繞。

於是飯後，陸子初開車送顧行遠回酒店休息時，阿笙坐在車裡，佩服完父親的忍，又開始佩服起陸子初的淡定。

到了酒店，陸子初下車，對顧行遠說：“顧叔叔，方便留個電話嗎？您在酒店如果呆著無聊，可以打電話給我，t市有些旅遊景點，我可以陪您四走走。”

阿笙覺得兩人私底下見面想想就覺得很詭異，顧行遠連聲說“可以”，於是兩人在酒店外完了換電話的神聖儀式。

眼見陸子初開車離開，顧行遠側眸看了一眼阿笙：“人都走遠了，還看？”

阿笙清了清嗓子，小聲嘟囔道：“我沒看。”

“臉都紅了。”

阿笙又連忙擡手臉，顧行遠拿一副沒救的表看著阿笙，揹著手朝酒店對面走去：“陪我到對面公園坐坐。”

阿笙想，這一坐，怕是要挨訓了。

……

公園裡，顧行遠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阿笙落座。

有些事既然躲不過，還不如坦然面對，阿笙這一坐，無疑有些破釜沉舟，乾脆直接開門見山道：“我以爲你會很喜歡陸子初。”

顧行遠沉默幾秒鐘，這纔開口說道：“這樣一個年輕人有誰不喜歡？高知識分子，高素質，家庭背景好，容貌出衆，在律師行業也是出類拔萃的人。跟他談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究竟什麼形容詞才能適用於他的上。外兼修？謙遜？閱歷千帆？不，這些詞彙都不足以代表這個年輕人上備的芒。韓永信去世後，他和其父陸昌平接記者採訪，發言得適宜，自然平和，把所有的悲傷全都在面之下，他和其父都是很厲害的緒掌控高手。老實說，我喜歡這個年輕人，年紀輕輕就名利盡收，浮華圈子裡，卻能做到清悟待人，低調斂，就像今天，如此從容不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堅信，這樣一個男人，會有許多孩子喜歡他，所以你喜歡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一回事，結婚又是一回事，你明白嗎？”

阿笙心一沉，沒吭聲。

有時候沉默，又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反抗。

顧行遠又怎會不知兒心不悅，輕聲嘆道：“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這樣一個人必定生清傲，但卻爲了你，不聲的取悅我，出手闊綽，臨時找人安裝了高清晰電視……”

阿笙微愣，訝聲道：“別的房間沒有嗎？”

顧行遠說：“有，但看球賽的話，畫面很差，我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間，他那時候接電話，我有去別的房間看過，這樣的電視，只有那個房間有。”

阿笙心覺一時還真是說不出來，沒想到陸子初會費心至此。

顧行遠接著說：“還有那些菜，一半是你吃的，還有一半是專門照顧我的口味……”

阿笙原以爲父親只顧著說話，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不曾想都被他看在了眼裡。

顧行遠嘆道：“這孩子太聰明，一頓飯下來，有意和你保持距離，深諳父母心理。你是我兒，如果他當著我的面和你太親，勢必會引起我反。所以從頭到尾都在跟我流，不顯山不水，很對得起他的職業。”

阿笙無奈道：“你這是在誇他，還是在損他？”

如果不是父親說起，阿笙還真是沒想到這一點。飯桌上還在鬱悶，他似乎對太無視也太冷淡了……

如今心可謂百味雜陳。喜歡陸子初，難免會張父親是否也喜歡陸子初。

眼下看來，父親是持反對意見的。

顧行遠表嚴肅認真：“你姑姑被韓永信刺傷，雖然沒有告訴我們是什麼原因，但畢竟牽扯到了刑事案件，醫院這麼多人，試問陸家是怎麼堵住悠悠之口的？你以爲只有金錢嗎？還有常靜自殺一事，你看當時影響力多大，但僅僅不到一個星期時間，你再到大街上看看，哪個報亭還有常靜的自殺緋聞……阿笙，陸家遠比你想象中還要複雜，陸子初前途不可限量，像他這樣的家庭，就算有一天你進了陸家門，基於你姑姑的關係，只怕陸子初雙親也不會待見你。”見阿笙垂眸摳著手指不吭聲，顧行遠語氣溫了下來：“阿笙，爸爸養一場，如果以後你嫁人，只求放心，不求對方名利。”

阿笙黃昏離開酒店，乘出租車離開時，接到了陸子初的電話。

司機平時應該很喜歡聽單田芳先生講評書，阿笙坐上車的時候，司機正在聽《白眉大俠》，偶爾聽到歡喜，會輕聲笑笑。

果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心不好？”雖然隔著電話，陸子初卻能從短暫的沉默裡窺探出的小緒。

“沒有。”阿笙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不好奇我爸爸對你有什麼看法嗎？”

“想必他並不接我們在一起。”陸子初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很有穿力：“可以理解，他把你養大，忽然間有個男人要把你從他邊帶走，顧叔叔心生排斥和擔憂很正常。”他應該是在翻看文件，說到這裡，似乎停下了作，聲音很也很輕：“別擔心，不是大事。”

他的話總能直抵人心，磁安靜，讓人聽了心思安寧。

阿笙心神安定，角浮起了笑意，輕聲問他：“對你來說，究竟什麼纔算大事？”

手機那端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響起他溫潤如水的聲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