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10月31日午後。

陸子初從馮媽口中獲知，30日深夜韓家有訪客，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略顯潦倒。

韓家幾時有過這樣的客人，馮媽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韓永信似是極不歡迎男人前來找他，臉當時很難看。

他們在書房談事，不多時書房裡就傳來一陣爭鬥聲，顧清歡擔心韓永信出事，衝進了書房裡。

接著顧清歡慘聲響起，馮媽嚇了一跳，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那位中年男人驚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馮媽想報警，卻被韓永信阻止，似乎有意包庇兇手。

馮媽說那晚他們爭執聲很大，擔心出事，就離得近一些，約約聽到一些話，似乎常靜和那個男人認識。

馮媽雖然毀了韓家臨近幾日的監控錄像，但當夜爲了以防萬一，預留了一份。門口錄像，畫面中男人影模糊，但走到韓家雕花大門監控區域時，面龐瞬間清晰無比。

31日下午，陸子初把截取下來的照片給常靜，讓確認一下，是否認識兇手。

常靜看了很久，卻沒有毫印象，看表，不像在說謊……

……

常靜確實對那個男人毫無印象，韓永信已死，唯一的知*除了兇手，只有顧清歡了。

31日下午，常靜現醫院。

常靜說：“永信留給你的信，我看了，但我仍然無法原諒你，在你出現之前，我和永信夫妻很好，但自打你出現，我們夫妻一日不如一日，你敢說跟你沒有毫關係嗎？”

“跟我沒關係。”顧清歡呼吸淺薄，話音很慢：“但跟你有關係。”

常靜怒道：“口噴人。”

顧清歡平靜開口：“你敢說你從未婚*嗎？”

“胡說，你……”常靜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一變，不敢置信的看著顧清歡。

顧清歡扯了扯脣：“想起來了嗎？1989年，你頻頻出沒各種酒會和舞會，醉酒和別人發生了*~，這個男人生來遊手好閒，早就盯上了你。那夜過後，你驚慌而逃，以爲無人獲知，卻不知，那男人早就拍下了你們的~視頻，當天就發給了韓永信。”

“不可能。”常靜腦子一片空白，彷彿有把刀子，刮割著常靜的心，剎那間，劇烈的痛從傷口瀰漫開來。

“你可知，那份~視頻每到那人缺錢時，就會郵寄給韓永信。從89年到05年，包括他臨死，一直在爲你默默善後，16年來，花費了大把金錢，試圖堵住那個人的，卻助長了那個人越發貪得無厭。”

常靜眼前一黑，形搖搖墜，竟是臉慘白到了極點。

原來，這就是他要跟離婚的原因，原來這就是他不的原因……

顧清歡卻兀自緩緩說道：“1990年，又是那一日，那人再次郵寄視頻錄像，韓永信被刺激的心臟不舒服，我剛扶起他，卻被你誤會我和他私下有染，你不問緣由，當場就給我一掌，韓永信當時擡手要打你，卻最終捨不得，無從下手。當時的你看不到他心煎熬，認爲他擡手要打你，都是因爲我……一時間，我和他在你眼中坐實了~罪名。”

這一次，常靜彷彿被人打了一掌，臉上帶著灼人的疼。

“真不公平，16年後，你忘記了這個男人是誰？但韓永信每一年卻要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和別人滾*單……你知道韓永信是怎麼說的嗎？他說，韓愈活著有兩個信仰，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前者信仰已毀，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韓愈對你有所失。30日，你告訴韓永信，我和蘇瀾的過往，殊不知他早已知曉，同樣是那一晚，那個人竟然找到韓家，再次獅子大開口，這一次韓永信拒絕了，他自知活不長久，擔心那人以後找我，找韓愈要錢，所以打算徹底了斷此事。那把匕首是韓永信的，原本想耍狠嚇退那人，但那人不怕，嬉皮笑臉，言語yin穢，韓永信怎麼得了？常年積的恨，全都發泄在了一把匕首上，他原本想刺那個人的……”顧清歡輕輕的笑，似苦似哀：“你知道我有多他嗎？守護經年，怎麼容許他親手毀了自己？可我拼命保他，卻最終還是失去了他……”

那個他，是蘇瀾，還是韓永信，顧清歡不說，常靜也沒發問。

病房很靜，空氣被抑包裹，顧清歡似是說累了，躺在*上不再說話。

常靜心沉到了谷底，因爲愧，死死的咬著脣。病房那麼靜，靜到只有們淺淺的呼吸聲。

只不過，這次深淺呼吸不再有較量，似是走到了天盡頭，兩個傷痕累累的人終於決定偃旗息鼓。

……

離開醫院，常靜去了殯儀館，守著韓永信，彷彿回到舊時，賢淑溫婉，一派賢妻模樣。

說：“我和你夫妻一場，竟從來都不曾瞭解過你。”

絮絮叨叨的說著話，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覺得自己之前活得像個小丑。

躺著的人註定無法迴應的話，著他的臉，輕聲呢喃：“究竟是你殘忍，還是我殘忍？

多年前，是先追求韓永信的。

第一次主拉他的手，他沒拒絕，看著，薄脣微勾，似乎覺得好笑。

也許他是知道的，短暫幾秒鐘，的心境猶如過山車，忽上忽下，擔心他會甩開的手，擔心他會厭棄。

主，他接，雖然有些被，但卻滿心歡喜。

牽手後，晚上舍不得洗手，躺在*上看著手，傻傻的笑。

隔天醒來，覺得不踏實，跑著去教室找他，遲疑問：“我現在……是不是你朋友？”

他笑，“我不會隨便跟孩子牽手。”

於是，第一次心澎湃，是因他而起。

十指扣，原以爲可以相握一輩子，卻最終抵不過時打磨。

離婚後，之所以念念不忘，是因爲他婚前對太好。那時才明白，這世上有一種病，它的名字：積疾。

回首去，他們在平淡的流年裡彼此走的太快，如今回頭，方纔察覺，他們早已在婚姻岔路口走散，一散便是十幾年。

心境，從未有過的平和。

常靜討厭下雨天，但31日黃昏卻步雨中，著朦朧的溼氣，殯儀館附近臨近大街，街上行人匆匆，一把把傘，五彩斑斕。

離婚後，變了一個奇怪的人，被無盡的怨恨遮住了一雙發現的眼睛。

奇怪就奇怪吧！人這一輩子，總要爲了某個人奇怪一次。的，有著屬於自己的私方式，因爲固執，所以才悲哀。

有傘遮在頭頂，側眸去，是韓愈。

那是一把黑傘，幾乎全都移到了頭頂，很快韓愈周就溼了大半。

既是奔喪，韓愈自是穿著黑襯衫，因爲風雨吹襲，領豎起，整個人彷彿融進了夜裡，可能水霧暈染，一掃往日冷漠戾，多了幾分隨和。

面對兒子，忽然心存愧疚，多年來，爲母親，讓他目睹了太多不堪。

擡手把傘朝他那邊推了推：“已經溼了，你撐著吧，別回頭冒了。”

常靜服確實溼了，雨水沒有停止的跡象，地上目盡是明亮。

韓愈執意把傘移到常靜頭頂，對說：“我在殯儀館守著爸爸，你回家洗個澡，好好休息，明天再來。”

“也好。”垂眸笑了笑，再擡眸看韓愈，應該是水霧映照的，眼眸裡有著妖嬈的水，輕輕抱著韓愈。

擁抱的那一剎那，明顯察覺韓愈僵了一下，原來多年來兀自活在憤怨和酒中，到頭來竟和自己的兒子疏離了擁抱。

世上最親的擁抱姿勢，竟被他們演繹的如此陌生。

“兒子，對不起。”說，是後悔，是愧疚，還是不捨？

韓愈沉默幾秒，沙啞開口：“……爲什麼要說對不起？”

“太多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拍拍的肩，韓愈想要溫聲說話，但話語融進這種壞天氣裡，註定只能凝化冷冽的冰：“那就留著以後說，等理完爸爸的後事，找到兇手，我們就回國，不再回來。”

常靜擁抱著兒子，分不清臉上流下的，究竟是眼淚，還是雨水。

那天，攔車離去，韓愈打開車門，眼見坐上車，彎腰輕輕喚了一聲：“媽。”

因爲這聲稱謂，紅了眼眶。

“別喝酒。”一貫無波的眼眸裡藏匿著太多晦和不好的記憶。

那一瞬間，發現了長久以來，把自己變了一個罪人，在兒子面前上演著仇恨史，以至於讓他想到母親，就跟“酒”聯繫在一起。

塵世一遭，因爲，變了一個優雅的人；同樣因爲，丟失了滿目瘡痍的優雅。

出租車，常靜捂著臉，無聲痛哭。

司機以爲出了什麼事，關切詢問常靜怎麼了？

只是心裡很難……

那天出租車，跟常靜哭聲融在一起的，是王菲的《流年》。

上一個天使的缺點

用一種魔鬼的語言

上帝在雲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後眉一皺，頭一點

上一個認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

你在我旁邊，只打了個照面

五月的晴天，閃了電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以後，長不過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見一場煙火的表演

用一場迴的時間

紫微星流過，來不及說再見

已經遠離我一年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以後，長不過一天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

作詞者林夕，是否也對流逝的難以釋懷，帶著殘缺的憾，嘆時流逝太快，不經意間就已註定是人非？

那天深夜，常靜母子私宅，有人把所有的抑鬱癥藥，全都倒進了馬桶裡，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水流將它們沖刷殆盡。

似是一場最無聲的告別。

同樣是31日深夜，晚上10點左右，杉磯飛往t市的飛機在機場徐徐降落。

顧行遠冒雨趕往醫院，顧清歡半夜醒來，看到*畔坐著的人，懷疑是一場夢，安靜的看著顧行遠，不忍打擾。

“是我。”顧行遠握著的手，滿疲憊，眼裡爬滿了沉痛，但卻送給了顧清歡一抹笑：“清歡，我來了。”

幽暗的病房，朦朧的燈，握的雙手，出了顧清歡的眼淚，微弱出口：“謝謝。”

親疏遠經年，以至於稍微近，便能心懷，心溼潤災。

……

那*，韓老太太經不起熬夜，韓淑慧帶回家了，陸昌平前半夜理陸氏公事，後半夜聯繫鑫耀高層，向他們公佈了韓永信去世的消息。

那*，陸子初和韓愈雙雙跪在韓永信棺木前守夜，前者眸間華清涼；後者眸寡。

昔日兄弟，現如今卻彷彿最悉的陌生人，竟是*無語。

……

10月末最後一場雨，一直下到了11月1日清晨。

上午不見常靜來殯儀館，韓愈給打電話，遲遲不接，韓愈拿著手機短暫失神，待他回過神來，腳步已經下意識朝停車場奔去。

那場雨捲走了枝頭所有樹葉，凌的鋪陳在別墅區裡，清潔工拿著掃帚“嘩啦”的清理著沿途路面。

韓愈剎車急，路面上的積水噴灑在車上，葉子更是吸附著車，經過碾，毫無生氣。

花園裡種了很多季節花，被風雨吹打在溼的草坪上，五彩，就那麼夾雜在一片綠中，倒像頑皮的孩趁大人不注意撕碎了彩紙，從高揮灑，扔得到都是。

推開門，典型的歐式風格傢俱佇立在客廳裡，越發顯得房子空曠。

外面天氣有點，室線暗淡，韓愈打開燈，環目四，揚聲道：“媽，媽……”

常靜沒應。

韓愈掏出手機，給常靜打電話，或許已經出門了。

二樓傳來悉的手機聲，韓愈心裡一凜，極其緩慢的向了樓梯。

……

韓永信死後，原以爲最想不開的那個人會是顧清歡，卻不曾想率先奔赴死亡的那個人竟會是常靜。

常靜死了，服食大量安眠片，死得安詳，經過*，原本的段，變得極其僵。

這個人竟用如此決絕的死亡方式拋棄兒子，追隨韓永信而去，死的時候，角似乎還掛著上揚的微笑。

韓淑慧落淚，罵自私；韓老太太不能再刺激，這事發生後，一直瞞著。

短短兩天，父母接連去世，徹底摧毀了韓愈。

他原本就是狠戾的人，1日上午似是被人到了絕境，面對靜默不語的陸子初，韓愈眼眸中浮起了怒火，周籠罩的霾，就算再強勁的風也吹不散。

他死死的咬著牙，冷冷的盯著陸子初：“昨天下午，你都對我母親說了什麼？”

面對常靜自殺，陸子初從獲知消息的那一刻，就如同顛簸在驚濤駭浪中，掙扎沉浮，卻最終沉沒深海。

不期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和顧清歡的對話。

顧清歡：“子初，我可以相信你嗎？”

陸子初：“你可以試著相信我。”

顧清歡：“1、鑫耀投資公司幫我轉到韓愈名下。2、請你父親幫忙找到那個人，視頻不能公開，韓愈子你知道，睚眥必報，那個人落在他手裡，保不齊會發生什麼事，所以……”

陸子初：“找到那個人之前，我和爸爸會對這件事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