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這般狀,當真像那些趴在牆頭看郎君練武的小娘子,好奇又矜持。
早膳備好,虞令淮才方收了劍,跑去淨室囫圇洗刷一番。
坐上桌時他額角還滴著水,像只剝了殼沁著水汽的鮮荔枝,容緒嫌棄地瞟了眼。誰知這極微小的靜被吳在福盡收眼底,他勤快地遞上帕子。
虞令淮恍然大悟,接過帕子邊邊強調:「這是乾淨的水,不是汗。」
容緒:「……」
這般強調,顯得多麼挑剔,多麼苛刻。
虞令淮不解,趁宮人布菜時低聲音問吳在福:「皇后怎麼了?冷著臉好似不高興。」
吳在福耳語:「奴也不知。」
虞令淮不滿,訓斥道:「眼力見呢?你可是侍大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不知道?」
恰在這時,容緒挑眉看來。
虞令淮換上笑臉,「嘗嘗這道冰糖蓮子,也算時令之,湖湘上貢的。」
南方多地均產蓮子,唯有這湖湘之地的蓮子被稱作天下第一蓮,白,細膩清香,與冰糖熬煮之後澤和,口糯。
容緒的心好似被重重了下。
自刁,不建蓮,亦不要宣蓮,就盯著這湘蓮吃。阿娘乃是江湖兒,行事不拘小節,不慣著的挑食病,還是虞令淮的母親齊王妃站出來為說話。
「沛沛小小年紀卻能輕鬆分辨蓮種,多大的本事啊,哪像我家小子只會吃,怕是蓮子蓮藕烹飪前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還訓沛沛,我瞧著都不忍心呢。沛沛來,跟姨姨到王府,湘蓮給你吃個夠。」
在齊王妃眼中,做什麼都是好的。
憶起往事,這碗冰糖蓮子羹也就進得多些。
容緒放下湯勺,注意到虞令淮以手支頤,對著笑。
容緒面頰生熱,微微瞪他一眼。
「宮裡廚子手藝怎麼樣?」虞令淮笑的囂張,「不如我阿娘吧?」
虞令淮這人,素來坦,從來不會因為父母離世而避而不談。
「一會兒去崇徽宮拜見太后,之後我們出宮,回王府把親事跟我爹娘說一聲,再同阿兄吃個午食,如何?」
虞令淮宮時先帝已逝,因此跳過冊立太子、太子即位這個步驟。至於他應該稱先帝為皇考還是皇伯,朝中爭議不斷。
這三年來,先齊王、齊王妃的牌位也一直供奉在王府。
對於虞令淮來說,先齊王夫婦才是他正經的爹娘,用坊間的話來說便是領新婦見公婆。至於容緒,自然對先齊王夫婦更為親近,如今當真為他們的兒媳,是該去拜見一下。
「好。」容緒應道。
見虞令淮面前擺的儘是茶香鴨之類的食,容緒便把水芹、菠薐菜推過去些。
虞令淮從善如流,大口吃了。
「陛下,娘娘,聶娘子在外求見。」
宮人通稟聲自外間傳來,使得充滿溫的早膳戛然而止。
第12章 12
虞令淮渾不在意,隨手點了一個宮人,「出去問問聶娘子有何貴幹。」
容緒飲了口清茶,又拿帕子按按角,將要起。
「管作甚。」虞令淮按住容緒的手,「聶嘉茵一個未出閣的眷,大早上跑我們門口,是失禮。」
見容緒眉心微鎖,似不贊同,虞令淮略略改口道:「那行,吳在福,你去。」
很多時候,侍大監的出面即代表了皇帝本人,而聶嘉茵在這宮中本就是聶太后之舌,虞令淮認為此舉甚妥。
不一會兒,吳在福回來復命。
「太后娘娘晨起抱恙,特意請聶娘子代為知會,今早的請安免了。改日太后娘娘子好些,再邀皇后娘娘過崇徽宮一敘。」
虞令淮嗤笑一聲,「這是擺上婆母的譜了。」
若是真婆母還得了,豈不是大婚次日就要新婦去站規矩?
吳在福又道:「聶娘子還奉上親手合的香,是為恭賀陛下娘娘新禧。」
虞令淮嗯了聲,往吳在福手上的香盒瞥去一眼,「收起來。」
吳在福應下,雙腳卻跟黏在地上似的,並未移。
再仔細一瞧,眼睛也像了風。
過了幾息,虞令淮才接收到暗示,恍然大悟,於是很快改口,朝容緒說:「這碧梧宮是你的地方,你說了算。這香,收或不收,收了的話放在哪裡,不收的話如何置,皆由你做決定。」
容緒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將他們主僕倆的眉眼司盡收眼底。
這會兒很想知道,在他們心裡,莫非是個母老虎,說不得罵不得,輕慢不得也得罪不得?
容緒並不回虞令淮的話,只桑知把香盒收好,再喚聆玉挑一件首飾作為回禮,贈予聶娘子。
虞令淮不樂意了,把碗筷一放,攤開手:「怎麼隨便一個人送禮你都會回禮?那我送你的禮,你可曾一個個回我?」
侍立在旁的宮人紛紛咋舌不已,他們竟不知,陛下是這般……厚臉皮中帶著撒意味,跟爭寵的小孩子似的。
大部分宮人並不認識容緒,剛來碧梧宮伺候,亦不知容緒,此刻正好奇地豎起耳朵。
容緒思考片刻,忽想起什麼。
「前段時間妾為陛下作的人像畫,不知陛下可有好好保存?」
給到他手裡時,只是一張單薄的畫紙,並未裝裱,而是隨手卷了卷,放畫筒。他貴人事忙,怕是到現在還沒打開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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