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得不鏟除薛家。”

在什麼樣的況下，令和帝勢必要將薛家連拔起呢？

崔錦之臉大變。

“消息已經傳出了，對不對？”指尖繃，不覺手中的力氣加重，“穆傅容如今了通州大營的副都統，除去帶兵戍衛，還負責防止泄京城的風聲，他能阻斷消息，也能……傳出消息……”

“薛懷忠得到是什麼容？是薛益被捕下獄，貴妃打冷宮，還是……薛家滿門抄斬？”

祁宥此刻的心中泛著說不明的緒，還是這般機敏，輕易就能將他看個分明。

年邊勾起一抹淡笑，“什麼都瞞不過老師。”

更大的力度將祁宥的手背都按出了青白之，可怎麼也比不過他口的酸疼，年暗啞著嗓音開口：“京城再無至親，薛懷忠然大怒，必定會擁立在軍中的祁邵，起兵謀反。而一旦謀反的消息傳回京城，薛益不死也得死。”

“薛懷忠認為自己的虎豹軍駐扎在中原，距離京城最近，可殊不知定遠將軍早就等在了梁州，很快便能捍衛京城，這一戰，他們注定贏不了。”

丞相沒說話，料峭的春寒之氣順著二人相的地方緩緩爬滿了全，凍得麻木刺冷。

氣氛一片死寂，復雜地注視眼前的年，思緒卻不自覺地飄遠了。

縱然十二歲的祁宥擁有前世的記憶，也不能很好地把控著自己的緒，偶爾還是流出憤恨不公的神。

而幾年過去，此刻他就坐在離崔錦之不過幾尺的地方，面容還是那樣的悉，卻再難讓人輕易揣測出年的心了。

殺伐決斷，心深如海，不就是崔錦之這些年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嗎？

指尖無力地放松開來：“兩軍戰，天下百姓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殿下知道嗎？”

“生靈涂炭，朝不保夕。”蒼白的微微勾勒出一個淺淡的弧度，“叛軍所過之，百姓就是任人擺布、可隨意屠殺的螻蟻。”

“殿下以為的戰火，燃得卻是黎民的淚！”

“那又如何？”祁宥看著崔錦之的表，心尖像是被人狠狠劃開一道口子，鮮甚至沒流出來，就干涸一片暗紅，帶著微微的麻木酸楚，“在一國的利益之下，犧牲他們，不算犧牲。”

年的四肢僵著不能彈，卻還是死死抑著自己，吐出了更冷酷的話：“難不還是學老師前世的做法一樣，慢慢釋去薛懷忠的兵權，再一步步蠶食掉薛家的勢力嗎？”

“太久了，老師。那個時候，祁旭早已坐上了儲君之位。即便我們除掉薛家，還有更難纏的蕭黨在等著我們。”祁宥覺得自己只剩下了一軀殼，不帶任何溫度的繼續說下去：“我等不及了。”

沒有時間了。

他一日不登上帝位，崔錦之便要日日夜夜、殫竭慮地為這腐敗不堪的河山付出更多的心力。

崔錦之的心底卻翻涌著兇猛的怒意，想質問他等不及什麼，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那個位置嗎？

無論死傷多無辜百姓，都不在乎嗎？

可最終還是死死扣住掌心，竭力抑著自己的緒，不知過了多久，的雙肩松懈下來，略顯倦怠地開口。

“臣自認為教導殿下事無巨細，如今才發現，臣錯得有多深。”

丞相緩慢地沖祁宥行了個禮，一絳紫袍紋不，帶著疏離的眸緩緩掠過他，最終也沒再說什麼。

轉離開。

祁宥下意識出手去拉，卻抓了個空。

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空茫地看向崔錦之的背影，腔連跳的聲音也沒有了，平靜得像是一灘死水。

腳下像生了般再難移半分，腦海中只剩下向他的最后一個眼神，整個人仿佛置冰天雪地里，凍得他止不住的抖。

藏極深的痛楚突然翻江倒海地席遍全，捎帶著心底深的絕蔓延開來，年反復告訴自己，沒事的，他早就預料到了，不是嗎？

他曾經以為，能夠同崔錦之一起，卸下前世那些弒君殺父的罪名，走上一條明大道，也知道自己對崔錦之抱著那點兒見不得人、甚至不為世人所容的。

年，每一刻都燃燒著熱烈而純粹的心魂。

直到淮王一事狠狠敲碎了他自以為好的虛妄愿景。

那樣脆弱無力地倒在自己的懷里，只覺得口那片溫熱被撕扯得模糊，余下一丁點兒殘渣碎留在里面。

祁宥死死咬著，一腥甜的氣在口中漫開，指尖卻詭異地平靜下來了。

從那個時候起，他才驚覺出一個道理——

原來他們從來殊途，只是無數個瞬間里，他太想和站在一起了。

崔錦之溫潤而澤，積石如玉，這般心向明的皎皎君子，世無其二。

而他所求，只是想要好好活下來，無論付出多麼慘重的代價。

祁宥幾近地麻木地上自己的心口，明白自己終于重新踏上了這條踽踽獨行、形影相吊的路。

再無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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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半個月，廷尉府的氣氛都凝重到了極點，進出的員大臣無一不愁眉肅容。夜深人靜時，還能聽見詔獄中傳來的哭喊哀求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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