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榆垂下眼皮，也跟著勸道。

“如今遞上來的折子一封又一封，臣實在是安寢不下。京城尚且如此，只要消息一旦傳出去，各地書院定會嘩然一片，更有渾水魚者煽鬧事……”崔錦之指尖上太，用力地摁了摁。

葉榆眉頭微微一皺，說：“廷尉府昨夜緝拿的人過多，弄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什麼樣的猜測都有，只怕到了薛懷忠的耳朵里，不知道要變什麼樣了。”

年仔細地將桌面上散著的奏章分批摞好，知道聽見二人談論起這事兒，手上的作也沒聽，淡聲道：“昨夜我已命人給遠在西域的顧將軍送信了，讓他率領二十萬大君自攏原抵達梁州，以防事變。”

崔錦之和葉榆皆震驚地向變不驚的年，好半天都沒說話。

在朝堂上不知道將多人彈劾得啞口無言的史大夫在此時都磕上了：“無令調軍隊……可、可是死罪啊，顧將軍只看到殿下的手書，怕是不會這樣做的……何況二十萬大軍過境，車騎將軍怎麼可能收不到消息……”

祁宥像個賢惠的小媳婦兒一樣整理好桌案，才找了個地方坐下，不疾不徐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隴原四周皆為群山峻嶺，地勢險惡，人煙稀，自邊陲之郡延州抵達梁州，又怎麼會被車騎將軍發現呢？”

表沉靜淡然，像是早就算好了這一切。

葉榆戰戰兢兢地低下頭，總覺得自己這個史大夫的位置就要坐不住了。

丞相的眼皮一直不住地跳著，第一次對于“莽夫”二字的含義有了這麼深刻的理解，深深地吸了口氣：“……昨夜磨勘樊俊在家中自縊，是廷尉府的人前去捉拿的，廷尉府向來是薛家的系——薛家比我們想象中，反應的更快。我總有預……這把火即便呈燎原之勢，也燒不到薛益的上。”

葉榆亦沉聲道：“如今大理寺雖然有我們的人，也只是協同調查，廷尉府也不會愿意將審訊的權力移給別人。籍弘盛那個老狐貍，把廷尉府上下圍得跟個鐵桶似的，即便放了我們的人進去，也會被一個閑職隨意打發，本接不了科舉一案。”

他沉著思索，“要是有人既能輕易地進廷尉府，又接到核心就好了……”

丞相也在腦海中飛快的過了一遍人名。

“元思如何？”年出聲，再一次換來二人整齊劃一的注視。

“這……這狀元郎的職，一般都為……翰林院修撰……”葉榆額頭上本不存在的汗，“從沒有進廷尉府的先例……”

“大燕的哪一條法令規定了狀元郎只能進翰林院？”祁宥平靜地反問。

“沒有……”

崔錦之眼底忍不住帶上一抹笑意，贊道：“殿下說得極好，翰林素來有“儲相”之名，算是陛下的近臣，升遷的機會比其他地方快了許多，所以古往今來都會授予狀元郎翰林院的職。可從沒有人規定過，必須得翰林。”

“陛下既賜臣監國之權，那麼便傳令下去，陳元思授廷尉府左平之職，同籍侍郎共掌詔獄，徹查科舉舞弊一案。”

“至于史臺，還請葉大人替臣安一二，整理好大理寺收集來的證據，待陛下醒后過目。不必強行鎮書院鬧事的學子，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塞的河水還是會決堤，不如讓他們議論去。”

葉榆站起，拱手揖禮：“老臣這就去與大理寺卿傅和同會面。”

崔錦之目送著葉榆遠去，才側頭看向一旁的年，遲疑一瞬，緩緩開口：“柳之衡一事，是殿下安排的，對嗎？”

祁宥的心頭狠狠一跳，僵直著不敢彈。

丞相卻帶著截然相反的一派沉靜，移過年方才倒好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什麼樣的風寒，會讓陳大人抱病數月？不過是殿下不想讓陳大人被牽扯進來罷了。”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彈了一下，沒有反駁。

“柳之衡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窮苦學子，如何知道自己的考卷被調換呢？殿下在事發后，第一時間命前鋒營戒嚴京城，又通知定遠將軍帶兵救援，防備薛懷忠謀反，面面俱到，若說是殿下臨時想出來的計謀，那臣這個做老師的……怕是也得甘拜下風了吧？”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崔錦之手中的茶湯反出檐下的景象，即便沒去看年的神，也知道他此刻的倉皇無措。

“我……”年舌凝滯，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雖然擅權謀機變之，可從來明磊落，而他呢？

不過是見不得的齷齪狡詐，這樣的事，怎麼配過的耳朵呢？

手背上猝不及防地覆蓋上一抹膩，祁宥下意識地抬頭，撞進了崔錦之澄澈的眼眸中，“只是殿下有沒有想過，如今負責復審的磨勘樊俊已死，而薛家不殺謄錄，是不是意味著這個人什麼也審不出來？”

“他大可以咬死自己只是為了討好薛家的嫡長孫薛延，便能輕松地將薛益摘出來，沒有實質的證據，到頭了還是會像幾年前一樣，輕輕放過。況且京城已經戒嚴，首輔被扣押的消息也不會傳到薛懷忠的耳中，殿下這局棋，到頭來還是不痛不。”

年微微垂眼，目先是落在二人握著的雙手，又很快重新和對視，“我從沒有想過借科舉舞弊一案扳倒薛家，父皇優寡斷，迫于薛懷忠的兵權不會薛益，我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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