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目齊刷刷掃向。

    還沒來得及收回後撤的脖子，周初檸一時定在原地，耳朵騰得紅了。

    “初檸，要不我和你哥換個房間吧。”周漾打趣道。

    周聞叡說：“遲哥邊上那間不是空著？妹妹，實在不行你住四樓去。”

    一陣哄笑裏，慢慢回正了頭，容淡定，“不用。”

    幾秒鍾的沉默像被拉長到幾個世紀。周初檸死死盯著樓層顯示屏，就差給它盯出個來。

    叮——

    三樓到了。

    緩緩出電梯，自認閑庭信步地走出一段後，聽到惟意在背後喊：“小姨，你等等我。”

    ……還是走太快了。

    周初檸停住，轉想去牽他。猝不及防的，電梯門緩緩合上前，和那雙淡冷無波的眼，再度視線匯。

    行李被管家擺在玄關。

    把東西放好，又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收到許園的消息。

    [你家人還不知道呀？]

    許園很聰明，長期在社會上浸，早練就了察言觀的好本事。周初檸還沒說什麽，已經能心領神會地替解圍。

    周初檸：[剛才在門口謝謝你。]

    許園以為是怕家人反對才不敢暴，畢竟和裴遲關係特殊。

    [準備什麽時候公開呀？你太能忍了！我要是有這種老公，早出門炫耀八百回了~]

    說完，又補充：

    [他看起來很喜歡你。]

    喜歡？周初檸目定在這兩個字上，有些錯愕。不知道許園從哪裏得出這樣的結論。

    也許是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很容易給人造深似海的誤判。和裴遲的關係……雖然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但絕對不是喜歡。

    裴遲沒喜歡過。

    六年前沒有，現在也不會因為重新睡了一晚，就突然喜歡。

    已經不是那個把愉悅和心靈靠近，再次混為一談的小孩了。

    天溫泉池在一樓。晚餐後，一行人陸陸續續下去泡湯。

    池子裏霧氣蒸騰，視野驟然短。

    周初檸頭上頂了巾，湯一會兒後才發現，來得最早，其他人還都沒到。

    上半靠在一側的巖石上。沒多久，聽到隔壁湯池傳來對話。

    石圍布而天然泉池，男湯和湯中間，僅用植被和巖塊半遮半掩——可以說完全不隔音。

    周聞叡懶拖拖地聲音傳來，“……遲哥，我聽他們說你談了？”

    周初檸驚得差點被硫磺味的溫泉水嗆死。早知道這人八卦之心不死，竟然還去問上正主了。

    往後靠了靠，完全在中間的隔離帶上，耳朵豎得很高。

    周聞叡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問完，全場倏的靜下來，連程鹽他們都饒有興致的在等答案——畢竟這麽多年，誰也沒聽說裴遲邊有過人。

    好像聽到男人很淡的“嗯”了聲，又好像沒有。水汽阻擋了視線，莫名的連聽力都開始阻。

    但從周聞叡突然來勁的聲調中，又確定，沒聽錯。

    “……我靠。”他說，“我就知道是真的。怎麽這次不帶出來一起？”

    周初檸大氣不敢，頭皮上每神經都繃得的。不知道裴遲又要“誠實”地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事實上，裴遲對誰都很淡，平時與周聞叡幾個的關係也算不上熱絡。應該不會回答這種明顯“越線”的提問。

    但也隻是“應該”。今天，他似乎不那麽反被拷問。

    湯池那頭安靜了會。

    聽見一道慢條斯理的聲音：“對這些地方沒興趣。”

    ……還好。

    周初檸拿起一邊的酒杯，押了口酒，把在嗓子眼蹦的心吞回去。

    程鹽有些不信：“嫂子這麽高冷？遲哥，是不是你沒邀請人家啊。”

    “哎喲，那對什麽興趣？”周聞叡問。

    他們這群人，隻要敢想，沒有做不到的。裴遲的“神友”對溫泉不興趣，大不了以後躥個別的局，總有機會見到。

    “啊……”男人似乎挪了個地方，同樣低冷鬆懶的音，不用費勁，聽得更清楚了——就好像，他就在一牆之隔的那側。

    “喜歡去園看鴕鳥吧。”

    “……”諷刺誰呢。

    周初檸忍住想丟塊石頭過去的衝。

    果不其然，一句話說完，全場都陷驚愕中。一時分不清他是開玩笑還是確有其事。

    但裴遲什麽時候開過玩笑？

    “臥槽！”周聞叡第一個反應過來，“來來來，我來總結下。我這個未曾謀麵的嫂子，脾氣不好惹，好是看鴕鳥。”

    ……謝謝你的總結。我的親哥。

    剛說完他又問：“漂不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周初檸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上半浮出水麵，幹脆整個人仰靠在巖石上，才長長吐出了口氣。

    裴遲聲音悠然：“還行。”

    現場起哄聲很大。大到周初檸都差點以為他們已經宣了。連一直沒說話的賀斯煬都說：“真是妙人啊。”

    浮躁熱烈的討論聲裏，隻有程鹽若有所思。目在裴遲臉上了一圈，半晌，才緩緩開口：

    “要不是檸姐平生最討厭園，我差點以為你在說。”

    “……”

    脾氣不好惹，長得“還行”。真想問問，哪一條是？

    難怪程鹽從小到大績差，說東打西，閱讀理解確實不夠格。

    門被推開，周初檸以為來的是許園，“怎麽這麽慢？”

    走近了才發現是宋舒。

    “副樓的湯池人太多。”揚了揚眉。

    原來今天住的劇組是他們。怪不得周聞叡格外上心，連拖帶拽的都要組這個局。

    “你慢慢泡。”

    為了把自己的八卦聽完，在池子裏待了太久，幾乎要缺氧。這會兒宋舒來了，也沒心思再聽，套上酒店的浴袍，起回了房。

    坐在沙發上，周初檸慢慢喝了幾口冰水，思緒才慢慢理清。

    裴遲確實沒必要對的“不知名單”負責。他花了一大筆錢租個老婆，到現在還在配合自己。他……圖什麽？

    想得正神，聽到敲門聲。

    在樓下時，小侄子一連聲的“要和小姨玩”，周初檸以為是小孩跑出來了，急匆匆過去，一開門，看到裴遲著兜站在那。

    “哥？”

    下意識往走廊上看了眼，“你也泡完了？”

    走廊線昏暗，裴遲的目在上安靜走了一遍。

    生還穿著酒店的浴袍，一帶子鬆鬆搭在腰間，從頸部往下，皮很薄很，也許是泡過溫泉的原因，泛出。

    他沒說話，推開那扇半開半闔的門，攬過的腰，反抵在門板上，了上來。

    這個吻顯然沒有多耐心，深的也很快。直到周初檸不上氣，從嗓子裏溢出一聲很細的息：“你……慢點。”

    聲音帶著很氣的。裴遲沒說話，下一秒，帶被扯落，手從浴袍下了進去。

    將人扣在懷裏。他停頓了幾秒，垂眼看：“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