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看這朵花。”他頭也不抬地對我說,著了迷似的看著瓶里的花,滿臉欣喜不盡。
“你瘋了嗎這樣下去要生病的。”
“昨天我夢見這朵花了,今天去找它,它果然在那裡。”他仍然迷的看著那朵花,微笑著:“我要把我夢到的都找到,都畫下來,記下來。”
“你夢到了什麼”我坐到他旁邊,看著紙上漸漸顯現出來的荷花。
“如果說我夢到了你,你信嗎”楊停住筆,眼仍然停留在紙上。
“我不知道。”我看著他,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我夢到了你。”楊邊浮出一笑意,眼睛仍然盯在紙上。這麼久以來,我頭一次看到他的目有了焦點。
“夢到了我……我……我怎麼了”我遲疑的問。
楊不回答,安靜的屋子裡,只聽得到紙筆的沙沙聲。我看著他的側影,他被水淋的頭髮,在他的後,是凌的床鋪和桌子。我想不出,當初那個整潔的楊怎麼變了這樣看著看著,我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奪過楊的筆:“楊,你到底是怎麼了”
楊吃了一驚,抬起頭,雙眼睜得大大的著我。我再問一遍:“你最近到底怎麼了你到底夢到了什麼”
楊直直地看了我一會,輕輕回我手裡的筆:“我有什麼不對嗎”
“難道你不覺得不對勁”我質問他。
“是嗎”楊臉上又浮出了那種夢遊一樣的笑容:“就算是吧,不過,有什麼不好”
“楊,你到底夢到了什麼”我幾乎是在懇求他了。
“我夢到了什麼”楊靠在椅背上,眼睛仍然不能聚焦:“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什麼樣的夢,到底算不算是夢,我不知道怎麼說,楚歌,如果有一天我能說得清楚,我想我第一個要告訴的,一定就是你。”
許多年後的今天,璇子問我,楊到底有沒有告訴我他夢到了什麼,我茫然地搖搖頭。他也許是說了,也可能沒有。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夢一定和我有關。
“為什麼”
我沒有說話,清晰地聽見楊的聲音:“楚歌,我不能看見你的臉,它讓我覺得可怕。”
那天我下樓的時候,楊在背後住我,我回頭,楊站在模糊的暮里,看不清臉。在那樣一片昏暗的線里,他輕聲說:“楚歌,有時候我見你的臉,會覺得可怕。”
我打了個寒噤,抱住肩膀,清醒過來。拉開屜,取出兩片安定片,走進洗手間。鏡子那張臉如此的悉,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我細細的端詳著鏡中人的眉眼,想著楊的話。他確實是那樣說的,楚歌,有時候我見你的臉,會覺得可怕。水龍頭嘩嘩地流著,象極了那年秋天的雨聲。
“宏偉,如果過去在我上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你會在乎嗎”我拿起手機,發簡訊。
過了兩分鐘,宏偉回電話來,悉的聲音讓我覺得安心。“別胡思想了,好好睡。”
“宏偉,我只你一句話,你在乎嗎”
“別瞎想了,誰又不是剛剛生下來。”宏偉毫不在意的說。又說,晚了,睡吧。
晚了,睡吧,我也這麼對自己說著,吞下兩片安定。
小鎮的街上,只有廖廖幾個行人。冬天的風颳在臉上,冰涼。我低了頭,極力把臉藏到領里。冷風穿我的頭髮,耳朵凍得生疼。我低頭走著,走也走不完的黃土路,暮漸漸的濃了,我知道前方的某一個地方,我可以找一個電話,可是孫浩呢電話里一遍又一遍的響著鈴聲,永遠都沒有人接,我哭出聲來。那一年我二十三歲,那麼年輕。
我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個夢,只是醒不過來。我看見自己絕的臉,聽見自己的聲音:孫浩,孫浩,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果然是來不及了。我在里醒過來,悵然地想,怎麼會來得及呢我已經親眼看到他的婚禮。
其實在小鎮的時候,甚至包括我病好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懷疑孫浩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過。他離我那麼遠,那麼遠,我甚至找不到任何東西證明與他的一段,除了記憶——而我的記憶又是如此的靠不住。
沒有人知道他,沒有人認識他,我找不到他,他也從不來找我。漸漸的我懷疑,也許他不過是我幻想中的一個人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慢慢的不去想他,慢慢的接方宏偉這個人,一直到那天的喜宴。
孫浩,原來並不是我的一個幻想。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
“你想見他嗎”
“我不知道。”
“也許他知道什麼”
“那又怎麼樣呢”
我和璇子驅車在城裡轉悠,暗暗的幻想,孫浩會突然出現在鬧市的某一角。我已經決定嫁給方宏偉了,這樣的想法真是不貞。
“我有他的電話號碼。”璇子開著車,眼睛筆直看著前方。
“怎麼會”
“別忘了我是記者,專業侵犯人家私。”紅燈亮,璇子說一聲靠,回頭看著我:“灑店查到的,你沒想到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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