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不在家,沈頤喬索在紫荊灣住了幾天。
木木被帶來了紫荊灣一起,每天跳上跳下,不是在沈宏的宣紙上留梅花印,就是用那個永遠擺在茶幾上的敞口紫砂杯子洗腳。
沈頤喬發現木木在裏麵洗腳的時候,距離木木客居紫荊灣已經好幾天了,也就是說沈宏不知不覺間喝了許多洗腳水。
沈頤喬把這件事告訴周沉。
周沉在微信那頭說:家裏你的杯子也敞口。
沈頤喬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在懷疑人生的那幾秒,周沉又發來一條:不過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有給你蓋。
沈頤喬:……
沈頤喬:說話大氣判你無期徒刑。
周沉:不是無妻就好。
沈頤喬:……
沈頤喬:周沉,你的幽默越來越老齡化了。
提到年齡周老板會選擇失聰。
他們平時流不多,每天大概就這麽幾句話。但是基本上生活裏到的有意思的事,沈頤喬都會給他分一下。
與之相對的,周沉路過別致的街景、路邊一簇玫瑰、或是一造型奇特的羅馬柱,也會拍照分給。
在柏林的最後幾天,主辦方邀請他們遊晚宴。
沈頤喬還在照片裏見到了深夜被霓虹染斑駁塊的公海,像一幅詭譎的印象派作品。
周沉不是social animal,他很早回了自己的船艙。
第二天,沈頤喬又收到了他駕駛快艇在晨曦中追逐海豚的視頻。他甚至帶了潛水裝備,摘去潛水鏡的一瞬,黑發上的水珠揚出漂亮的弧線。
沈頤喬隔著鏡頭,仿佛能到灑在鏡頭上海水的冰涼。
還是第一次知道周沉會玩那麽多運,鬆弛自如的樣子仿佛在回應前幾天說的那句“老齡化”。
嗯,周總一點都不老。
力卓絕,線條流暢,勝似十八歲小夥。
把原話發過去,過了幾分鍾,收到回複。
周沉:嗯。
“……”
怎麽回事,這人是在開屏嗎?
萬宜路過敲敲的桌子:“走了,開會了。”
沈頤喬扣上手機,把這個詭異的想法甩到腦後:“嗯,馬上來。”
年後電視臺架構調整,多開了檔新節目。
新節目要上正軌,現在的人手就捉襟見肘了。
好在幾個實習生轉正,能幫忙幹掉點活兒,至於幕前的主播換,有了個小小的缺口。這次開會不僅針對新節目,也要挑出這檔節目的預備主持人。
“你怎麽想?”
去會議室的路上,萬宜問沈頤喬。
沈頤喬:“我能怎麽想,聽領導安排唄。”
“來。”萬宜說,“你真不願意領導還能強求不?誰不知道你那脾氣。當初說轉幕後就轉幕後,一點不給轉圜餘地。”
沈頤喬撇撇:“那時候也不缺人啊。”
萬宜出一副“反正現在缺人,你看著辦吧”的表。
萬宜除了新聞,還有一檔民生,反正落不到頭上。
果然,開會的時候臺長一直盯著沈頤喬,恨不得想讓當場表態自己有能力接下新節目。
當初立項時沈頤喬是看過的,是檔經濟類訪談,迎合現在力促經濟回升向好的主題。這種節目流量不會很大,且需要一些專業儲備,一般大家都不怎麽喜歡扛這種任務。
沈頤喬倒是無所謂,唯一怕的是下節目後不了要和這樣那樣的人打道,很難避開討厭的social文化。
下了會議,臺長私下同說:“你這份也該用一用。”
果不其然,臺長盯著是有原因的。
除了是沈頤喬自己,還有什麽份?
哦,現在還是周沉的老婆。
微澳總裁夫人的名頭一打上,的確沒人有膽子讓應酬喝酒。但這是借了周沉的勢,屬於狐假虎威,又不是自己真的能耐了。
沈頤喬有些別扭。
“我再想想吧。”跟臺長說,“您都說要用我的份了,那我這不得回家問問家屬意見?”
家屬在月底返回深市。
飛機一抵達直奔公司,先去理這段時間無法線上理的要事。等所有事理完再回家,已經半夜十二點了。
這個點,沈頤喬破天荒沒睡。
撐著腦袋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一本經濟雜誌。
這上麵的話看得人眼皮直打架,聽到碼鎖響,還以為自己困出幻聽來了。又翻過一頁,下一頁是講民營企業家扶持鄉村發展。
一目十行瞄過去,耳邊響起男人沉穩的聲線。
“這麽晚還沒睡?”
沈頤喬一個激靈坐直,瞌睡蟲瞬間跑。
“你終於回來了!”
周沉還沒見過殷切等著他回家的樣子。
柏林告別後,他們之間仍有十天左右沒再見麵。
視頻聊勝於無,如今看到真人就在眼前,長發垂順,穿著居家坐在沙發上的樣子,他心口控製不住地發燙。
行李箱扔到一邊,周沉了外套丟在扶手上,大步而來。
“特意等我?”
沈頤喬把雜誌拋了迎上來,腦袋點如搗蔥:“嗯嗯!”
好奇妙。
婚後李木那幾個曾問他,結婚是什麽覺?不覺得不自由嗎?
他回答不會。
當時隻是覺得能和沈頤喬在一起勝過一切。如今再想這個問題,似乎就是在這個瞬間,他會到了從前父輩常說的“一盞等你歸家的燈”是什麽意思了。
婚姻不僅僅是婚姻,他的那風箏線有了執手的一端。
周沉口是心非說自己“風塵仆仆,還沒洗澡”,卻誠實地打橫抱起,一下一下過去。
沈頤喬被他親得皮,扭頭閃躲。
“你快放我下來。”
脖頸後仰,本意是想示意周沉看茶幾上的宵夜,沒想到這樣的作反而把整段纖長的頸都給了他。
周沉埋首蹭了蹭,激得一電流。
落地時雙發虛,跟煮了的麵條似的綿。
勉強扶住桌沿,沈頤喬說:“我隨便弄的,你稍微吃點兒再睡。”
餐盤裏放著兩塊對半切開的三明治,番茄黃瓜和火得實實,從邊側溢了出來。賣相不算好,但下廚的人心夠實,恨不得把冰箱裏能吃的都給他塞進去了。
周沉低笑一聲:“好,剛巧了。”
他洗過手,慢條斯理地拆著三明治,發覺沈頤喬在對麵坐了下來,雙蜷在沙發上,正目不轉睛地看他。
“看我做什麽?”周沉問。
“我們臺有一檔新節目。”
沈頤喬雙手托腮,一本正經地盯著他咀嚼的作。
好看的男人連吃飯都好看。
意識到自己思緒跟著五走後,沈頤喬快速掐了下自己,回神。
“臺長想讓我回幕前,我想問問你的建議。”
周沉詫異地抬眼:“問我?”
他展開雙肩往後靠坐了一下,看起來頗有正襟危坐的意思。
“我的意見對你來說很重要?”
要是對麵有鏡子沈頤喬一定會拿給他自己瞧瞧,某些人手裏拎半塊三明治的模樣都靠譜得像在參加峰會論壇,他的意見當然重要了,起碼能在必要時刻給來一劑安定。
沈頤喬點頭:“我還在猶豫。”
猶豫的原因周沉能猜到。
“我之前是問過你想不想回臺前,不過那不是覺得可惜的意思。重點在於你‘想不想’,而不是別人‘建不建議’。倘若你現在發現自己更喜歡做幕後,那便這麽做下去。”周沉篤然地看著說,“枝枝。無論怎樣,在蚌裏的珍珠也會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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