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子面容艷，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二話不說便替他出了藥錢，還讓老板包了三倍的藥贈予他。

臨了走的時候也沒有仔細打量過梁歇，只是忍不住小聲提醒：“你可要爭氣些，千萬要考中，日后出了這口惡氣。”

梁歇提著包好的藥草，微的額發著面頰，如一棵清瘦拔的蒼竹，自始至終都沉默寡言的微低著頭。只等說完后，他才抬起微紅的眼，緩慢而鄭重地點了點頭，啞聲說了句好。

只是無心之舉，早就將下山時的小曲忘了個干凈。

只有梁歇總記得那日的雨其實并不冷。

——

梁月娘將包好的點心給常來的大夫，面上言笑晏晏地寒暄了幾句，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大夫低聲，十分為難地說：“這人我救不了，現在是拿藥吊著命呢，你們再另尋高人吧，最近這城中查得，若查到我這兒……”

月娘面上圍笑，又利落地包好一份塞給他。“大夫多擔待，那是我救命的恩人，盡管用好的藥材，多貴都。”

大夫接過糕點，仍是沒好氣地瞪一眼，嘆氣道：“小郎君呢，可回來了？”

“昨日剛回來，這也是不便親自來問。”低了嗓門，說完后還看了眼四周，大夫心知也對，嘆著氣收了點心往外走。

梁月娘看著他走后還嘆息不止，給一旁打下手的代了幾句，自己便凈手先走了。眼看梁歇為此事又是審又是獄的，如今大夫都這樣說了，這個做姐姐的也要規勸兩句才好，若真的無力回天，他們也算盡力全力，只是這姑娘命數不好，還他不要太過自責。

老大夫拎著兩包糕點回院，在院門口沒有聞見藥香，以為是學貪玩忘了時辰，立刻擰著眉進去作勢要罵，等踏進后卻陡然噤了聲，要說的話就像一簇剛冒起來的火苗，還沒個影兒呢就狂風暴雨給打散了，生生將他卡蔫了氣，子篩糠似地哆嗦。

院中站了十數人，皆是穿輕甲刀劍在手，站在那就如同幾座煞神像，他站在原地是大氣也不敢出，片刻后才見一人抱著子從屋里走出來。

子肩頸上纏著的白布微微滲出了，正被他小心翼翼地抱著，生怕哪不細心懷中人便會碎了一般。而意識不清，口中不斷嗆出沫子來，將他的霜白的襟弄得滿一團漬，像是雪地里散落了一地紅梅般。

男子也不惱，反而是將托了托，以防被嗆到。

老大夫心如麻，正猶豫要不要招出梁歇來，對方就瞥了他一眼，說道：“不會殺你，先跟來。”

梁歇的家宅不遠，也不算大，比起同僚來說甚至十分寒酸，除了他以外僅有梁月娘和月娘收養的小徒弟住在這兒。

藥很快就找去了他的家宅，將變故說給了他聽，月娘驚駭，忍不住罵了幾句，他難得沒有出言勸阻什麼。

對于容鶯被帶走這件事，于他而言并不算是很難接。他所求只為讓活下來，而這幾日審多次，再如何也能看出，聞人湙應當不是非要殺泄憤。這樣急切他，更像是不愿死的。倘若傳聞屬實，按照脈親緣來算，即便容鶯的父皇與他有海深仇，容鶯也算是他的堂妹，興許也該因這層心幾分。

梁歇聽了姐姐傳來的話，心中便更清楚了，他有心無力，保一時卻未必能救命，此時聞人湙將帶走未必是壞事一樁。

以聞人湙的手段，找到不過早晚的事，只是這一日來的確實太早，比預料的還要快。

擷芳齋中，老大夫坐在一旁隨問隨答，那名穿著道袍的冠問他什麼，他便如實回答什麼，他嚇得一冷汗，縱使屋中布置再雅致他也不敢眼神飄。

許久后冠才讓他出去，出了門侍衛遞來銀錢，吩咐他不可將此事外說，任誰人都見了也只管說未曾見過子與聞人湙。

他將沉甸甸的銀錢揣懷中，心卻始終不安定，走出去的腳步都在發虛，頭也不敢回地就離開了。

聞人湙站在白簡寧側，目未曾離開過容鶯蒼白無的面頰。封善見人出了門，問道：“公子是否要我們除去他以防后患。”

“這次便罷了，至他也出了些力，讓人去暗中守著，若他與藥敢將此事半個字……”

“屬下明白了。”封善得了令，離開的時候將門也掩起來了。

屋中除了昏迷不醒的容鶯，便只剩下聞人湙與一閑適道袍的冠。

白簡寧替容鶯換好了藥，這才看向自己那個面翳的故人。

“民間傳聞說你與崔家的兒要婚，便是這位嗎？”

“師姐何時也學那世俗中人，輕信些捕風捉影的胡話了？”這種無稽之談，他甚至不屑于去解釋。

“小公主肩頸的傷口好在未還傷及要害，幸得補救及時搶回了半條命。我猜是自刎時毒發了，如今這劍傷雖好養，余毒卻不好清理，耽誤了這麼些日，往后怕是要吃些苦頭了。”白簡寧語氣中有幾分憐惜，顯然是認識容鶯的。

“你果然見過？”聞人湙神忽然一冷，“是義父代你？”

“師弟與父親有何爭端與我無關，皇權爭斗切莫扯上我來。不過是在京中為百姓分發糧米，我恰好遠遠看了一眼，師弟未免有些風聲鶴唳了。”白簡寧面上也沒有裝出什麼和善的笑意來。今日聞人湙來本是十分不待見的，李皎教養出的人都覺得面目可憎，而聞人湙在一眾人中尤其突出，連可恨這點都是最拔尖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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