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新生

風間客死了。

千真萬確。

方圓數十里所有修鍊有的武者都看得到，巨量高度凝的真元自他懸浮的軀殼散溢而出，如山墜海，濺起天幕般高聳的奔浪。

聲勢之大，彷彿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部分世界。

無聲、無形、無相卻分明存在的波濤沖刷著洪範，使他頭痛裂，視線中充滿無有來的幻覺。

那是最混沌難明的黑，如巖漿一般咕嘟翻滾。

自其鬱中，無數彩斑斕的泡沫升騰出來，其邊際晦暗粘連，麻麻無窮無盡，細細分辨，既像植重疊的系，又似赤的筋。

噁心沿管奔湧上來，好似粘稠的石油被出地層。

洪範以手撐地不住嘔吐，艱難維持住平衡。

在這數秒鐘里，一風也沒有。

好似世界尚在確認某人的死訊，以至於不敢呼吸。

幻象還未褪盡，洪範食道燒灼、口中酸苦，無論如何不願再等待。

他強起子一拳砸在地下，拾起沾著人的巖塊，死命朝風間客擲出。

這一擲遠隔百丈明顯歪斜，但所攜氣流到底牽了那軀殼。

風間客碎了。

連帶皮、連帶骨，他的化作齏，紛揚為骨灰的雨，鋪遍了半座王城。

這不是一個人的死。

這是九州的一道傷口。

這是淮三郡數十萬、數百萬人的慢死亡，直到今日今時，直到這一人為止。

天地沉悶在寂靜中。

洪範著煙灰，終於住腦中的暈眩，在山崖上猛地站直，作第一個呼喊。

「風氏已死！」

聲音嘶啞，像一刀子銹扎錦帛。

他吸氣再喊。

「風氏已死！」

聲如裂帛，像握著那刀子蠻橫切割。

而後，洪範那終於聽到山呼海嘯般的迴音從無數人的五臟、骨髓、齒中噴薄。

「風氏已死！」

彷彿天地翻覆，彷彿石破天驚。

天風軍的士氣徹底崩塌了。

對他們而言，風間客貫穿了人生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在這個名字的羽翼下，他們出生，他們的父輩長，他們的祖父下葬……

城牆頃刻間被突破，無數守軍就地投降。

洪範下山，風乘意已不在原地。

他順著跡與跡追蹤，最後跟到了勤政殿前。

大殿空，王座后藏著一個急促的呼吸。

洪範舉步進來，便聽到風乘意胡的哭。

「別過來！」

「求你別過來……」

「你要什麼寡人都給你，你往前所有作為，寡人都赦你無罪！」

洪範充耳不聞，提起風乘意打斷四肢骨頭，又赤手貫穿其丹田，碳化傷口止。

他將淮王擲上王座，隨手數發火雲掌點燃帷帳木柱。

走出大殿，洪範站在古松與金磚之間，回注視這座兩百年歷史的大殿與它的當代主人一同走上末路。

火燒到風乘意上。

好似也燒在洪範中。

這一刻他覺自己化了火焰，用焚燒潔凈世界，並以此自證存在。

風乘意斷了聲息。

樓閣被大火吞沒。

義軍滌盪全城的呼喝聲自半空覆而來。

洪範全麻，久違地失神發獃。

他直勾勾盯著火，彷彿自己從未真正見過火：

木柱在燃燒中發黑，皸裂中流出火舌；

青銅鶴裹著烈焰，澤自青轉紅；

長毯也燒了起來，火苗高直，如路亦如階……

三年來洪範殺過許多人，未曾見過象的毀滅，以及毀滅帶來的新生。

火還在燒。

炙烤著王宮與國王，也將洪範的真氣煅燒為真元。

待整座大殿傾塌在火中時，他徹底與先天火行靈氣融為一，晉先天。

（本卷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