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十二階

  雨下了一天一夜。

  浮島上的雨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像是無數的銀的線，從沉的天空之中垂下來，與墨的森林連接在一起。遠泛起一層淡青的水霧，將森林的邊際線與遠山一起其中。

  河水順著海口崩騰而下，化作一道銀華，銀花形雲霧，匯翻湧的雲海之中。一片茫茫的灰，天際沉沉的風暴眼正在向南移，猶如一座遮蔽了半個天穹的雲牆，幾千米高。

  裡不斷閃過電閃雷鳴之。

  靠近空灣，遠懸浮著一座孤零零的島，島上有一顆彎曲的樹，矗立在雨中。這奇特的景象讓方鴴看了好一陣子才收回目。

  芬裡斯島與塔倫的地質風貌有很大的不同，靠近空海的峭壁上遍布淺灰的灰巖層，植就在崩塌的巖層上一層層向上生長，這座島嶼更像是一座正在土崩瓦解的標本，一座懸浮在雲海上的原始森林。

  他回過頭。

  灰巖先生上的平臺已經裝配完畢，天藍與羽正幫靈小姐將資運輸到負丘的背上，他們用一座吊車完這個工作，用組將吊籃牽引至超過平臺的高度，再將裝滿食、藥品與修補資的箱子輸送到平臺上。

  在陸地上冒險，飲用水自然可以備一些。

  口糧主要是麵包與干，還好考林—伊休裡安沒有英國人的傳統，貝裡奧號上的干都是來自於上一個季度的產，不至於比他們年紀還大，並且得可以用來當盾牌。

  藥品有很多種類，大部分是出自米萊拉的牧師之手，有些可以祛病，有些可以療傷。

  這些都是公主殿下送給他們的補給，雖然花不了多錢，但能省下不麻煩。否則他們得前往金灣西面二三十裡的一小鎮上去獲取這些東西，那裡是金灣錨地唯一的人口聚集地。

  在雨中，艾緹拉上的傷也已無大礙，恢復得很好，臉也不複蒼白，出健康的紅潤。

  但天藍和姬塔還是不讓淋雨，靈小姐站在雨棚下面，居中調度。

  方鴴這才走了過去，靴子在泥濘中一腳深一腳淺，鞋幫中早就灌滿了水，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會在意這個問題了。

  只有帕克仍舊抱怨著這惡劣的天氣，嚷嚷著要回巨樹之丘，就好像桑夏克從來不會下雨一樣。

  他詢問起對方這個問題，對方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帕帕拉爾人下雨時不會出門。”

  “可你不是帕帕拉爾人。”天藍指出這一點。

  “我現在是，”帕克義正辭嚴：“這是帕帕拉爾人的種族天賦，種族天賦的事，你們懂嗎？”

  “你的種族天賦也未免太多了一點。”

  帕帕拉爾人對這個指責到十分榮。

  很快希爾薇德也回來了，礦燈的芒穿過雨幕，方鴴看到金的雨穿過柱，帶來了布麗安公主。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不過這一次對方自然不再和他們一起上路。

  靈公主隻笑著對他們揮了揮手：“一路小心，順利的話，我們在雲層港見。”

  “公主姐姐，你們也是一樣。”天藍趴在桿欄上，向河灘方向使勁揮著手。

  布麗安顯得很高興地點了點頭。

  希爾薇德抓繩梯爬了上來，方鴴手將拉上平臺，貴族小姐整了整漉漉的頭髮，向他點了點頭，帶著自己的仆進屋子裡去換服了。

  灰巖先生搖晃著龐大的軀鑽了森林之中，方鴴站在平臺上向河灘另一邊看去，布麗安公主很快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影子。

  前往芬裡斯陸的旅程長達一周，不過路線早就規劃好了，第一天他們會穿過翡翠隘口，然後抵達安德麗塔大瀑布附近。

  那裡得名於二百二十年前發現這座大瀑布的探險家，是芬裡斯島北方一罕有的景，方鴴自然不會錯過此地。

  那裡也是芬裡斯北方的最後一個階梯，再往上就進綠龍山脈深，大概需要三天時間才能走出這片山區，剩下的一段行程將穿過芬裡斯南方的衝積平原。

  順利的話，最遲不會超過本月二十二號他們就能抵達雲層港。

  地勢越走越高，很快就可以俯瞰下方的雲海海灣，貝裡奧號龐大的影子停泊在一片山坳環繞的空灣之中。

  方鴴還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的浮空島，在它的另一邊是那條他們昨天看到過的雙桅翼船，翼船西面的森林之中約有一座營地，但在雨霧之下看得並不清楚。

  “說起來芬裡斯島上的訓練生巡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方鴴忽然放下手中的工與機械零件，回頭問道。

  一道閃電穿過鉛灰的雲層。

  茫茫的白灑進窗，將他那張臨時的桌子照得一片雪亮，塔塔小姐目不轉睛地看著又生長出一段芽的紫藤，它在這個時節開了花，一些小小的，淺的花骨朵。

  抬著頭，仰著雪白的下。

  水珠晶瑩剔地懸掛在藤蔓之上，表面的弧倒映著屋子裡的形。

  希爾薇德乾漉漉的淺金長發，隨意一晃，鋪開一片純金的流蘇，下面是修長而膩的脖子。

  方鴴還從沒見過這個頭髮隨意披散下來的樣子，看起來清純可人，像是鄰家的。

  “那是芬裡斯島上一個比較特殊的訓練生畢業考核，”希爾薇德答道：“綠龍山脈之中有一座古代地下城，傳說是蛇人帝國的址，船長知道蛇人嗎？”

  方鴴點了點頭。

  蛇人是和努林靈同時代的產，傳說它們信奉一位名為庫庫爾坎的古老神祇，不過那位神祇在埃索林之災中背叛了歐林眾神，在神災之中死去，蛇人帝國與隨埃索林一起沉淵海之中。

  不過至今艾塔黎亞仍有蛇人的蹤跡，它們分為兩支，黑蛇人現存於巨樹之丘與聖休安角之間的努林樹海之中。

  紅蛇人居於瀚那瑞，兩者至今仍舊敵視文明世界，其中後者更是與巨人、娜迦結盟，襲擾奧述帝國西部沿海。

  更有傳說說，蜥蜴人與娜迦皆是蛇人帝國的分支。

  不過當今艾塔黎亞蜥蜴人種類繁多，鯊蜥人更是與蛇人於世仇關系之中，因此有關於這個傳聞的前半段並沒有多人相信。

  “不過這裡會有蛇人帝國的址？”方鴴問道。

  蛇人帝國隨埃索林一起沉淵海之下，那裡現在是艾塔黎亞大陸群之間最大的一片空海——新海。

  而在艾塔黎亞，考林—伊休裡安（雲層海）大陸群，巨樹之丘大陸群，奧述大陸群之間，三個大陸群猶如三個頂點，三個頂點之間的空域，即是今日新海所在。

  在這三個大陸鄰新海的邊緣地帶，皆是第一世界的三大樹海——塔倫古樹之海，巨樹之丘努林樹海與奧述的瀚那瑞樹海，因此也有樹海即為昔日大陸埃索林的邊境之說法。

  現今這三大樹海之中皆存有不當年努林帝國與蛇人帝國的跡，只是方鴴還真沒聽說過芬裡斯島上竟也有蛇人帝國的址。

    “有一種說法，除了羅塔奧之外，奧述、雲層海與巨樹之丘三大陸曾經共屬於一片超級大陸，但埃索林之災之後，三大陸逐漸分崩離析，才形了今天的格局。”

  希爾薇德坐了下來，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其實羽早就改造好了鞍橋另一邊的車廂，移除了瞭塔之後，在那裡搭建了一個新的房間。

  不過希爾薇德日常還是喜歡在這個房間，坐在方鴴床上靜靜地閱讀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書，或者借用他的桌子來繪製地圖。

  “但至換服應當回自己的房間。”

  方鴴之前提出這個意見時甚至有點不好意思，“要不是剛才我警覺，我就直接闖進來了。”

  “船長大人很不甘心嗎，要不要我再當面換一次？”

  希爾薇德笑嘻嘻地回答。

  方鴴被這個大膽的回答直接打敗了，結結道：“不、不是那麽一回事。”

  貴族這才笑彎了腰：“我的房間空間太狹小了，而且我讓謝塔鋪了地毯，我不想在那裡換服把一切搞得糟糟的。你知道我的習慣，通融一下下，船長大人。”

  那你就把我這裡搞得一團？

  方鴴不由無語。

  他說：“可至也顧忌一下。”

  希爾薇德的眼睛好似一道月牙：“沒什麽好顧忌的，我是您的艦務啊，船長大人。在船上，艦務可是應當住在艦長勤務室的，那裡就在船長室的旁邊。要不是這裡沒有條件，我應當在這個屋子裡加一張吊床才對，讓你早日習慣。”

  方鴴嚇了一大跳：“那就不必了。”

  希爾薇德咯咯直笑。

  “學者們一般認為芬裡斯島原本是屬於塔倫樹海的一部分，因此這裡有蛇人跡也算正常。”這時塔塔小姐安靜地接過希爾薇德的話。

  因為貴族早知道的存在，因此妖小姐也沒有在面前藏，這方小小的天地，這會兒像是三人一個共同謹守的。

  希爾薇德理所當然地坐在方鴴的床沿邊，拿著一小面鏡子用梳子梳理著順的金發，一邊繼續說道：“那裡是綠龍‘麥哲裡’的誕生地。”

  “原來是那座地下城。”方鴴猛然之間反應了過來。

  綠龍‘麥哲裡’就是芬裡斯島的名義島主，那頭富可敵國的傳奇綠龍，麥哲裡是人類給它起的名字，它和艾塔黎亞歷史上一位傳奇商人同音。而至於‘麥哲裡’本的名字，那是一個冗長的古怪的符號。

  艾塔黎亞的綠龍在年之前，往往喜歡用廢棄的或是地下跡作為自己的巢，綠龍麥哲裡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它所在的那座地下城格外有名，它正是從其中獲得了一些古代煉金傳承，才有了今天在考林—伊休裡安煉金界的地位。

  後來它離開芬裡斯前往世界各地周遊，一直到功名就之後才回到這裡，但它再也沒返回自己的地下城，而是在那之後選擇在雲層港定居。

  不過它在為考林—伊休裡安工匠總會的名義副會長之後，就重新將自己的地下城拿出來，並在裡面設置了許多關卡與考驗，每年的春秋兩季，它都會開放地下城，讓冒險者進其中挑戰它設下的難關。

  其中的佼佼者，會獲得它的青睞與獎勵，據說其中排名前列者，還能與這頭傳奇的巨龍共進晚餐——雖然它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世人的面前了。

  希爾薇德見他明白過來，才點點頭：“芬裡斯本地的公會現在都把這一年兩度的考驗看做訓練訓練生的機會，春秋巡遊也由此而來。而且我聽說，綠龍考驗之中不會真正的死亡。”

  方鴴輕輕頷首。提到這件事，他不有些神往：“那是米萊拉的半神，麥哲裡之恩許的作用，那是一件罕見的超強魔導——因為打破了普通魔力與神魔力之間的鴻而聞名——它可以調用米萊拉的神以太，因此才會被稱之為半神。”

  “而且它的作用其實並不是令人死而複生，而是在人在遭致命傷害之前那一刻生絕對的保護罩，將他傳送至安全的地方。事實上正是因為有這件半神，因此雲層港才會被稱之為守護之港。”

  “麥哲裡正是因為製作出這件半神，才會為考林—伊休裡安的名譽副會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