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斯萊斯停在泰晤士河南岸。

能在碼頭看見對岸的歷史博館。

溫斯頓有些張——

——因為這一路上，他與羅伯特·唐寧聊天扯淡，突然發現自己這輩子吹過的所有牛，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兩人來到第三碼頭，往帝國軍事博館去。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起工作。

“爺，您一直都與我說，在帝國軍事博館,有一條通向地下的旋梯。”

“對。”

“這故事太離奇，我很難相信。”

“我們眼見為實。”

“我既期待又后悔...”

“后悔什麼呢？溫斯頓？”

“后悔活了這麼大半輩子，才與爺您相遇。”

兩人跟著旅客們的隊伍，踏上貝爾法斯特戰艦的甲板——這艘艦船，就是帝國戰爭博館。

唐寧與車站的工作人員出示安檢盲文卡，就有武裝雇員來接引，帶著兩位貴客進船艙,找到活板門和鐵壁甬道。

武裝雇員就送他們到甬道這里,接下來的路要乘客自己走。

溫斯頓覺十分神奇，他就像是掉進兔子的麗，夢寐以求的奇遇和冒險即將開始。

從甬道兩側的觀察窗形制來看，它像是由許多節潛水艇的休息室拼接而，剛開始走勢又陡又急，腳步聲從清脆變得沉悶，就代表已經踏上安穩的河床。

往前再走八百余米，這看似永無止盡的鋼鐵廊道，就變半明的墨綠玻璃罩。

溫斯頓看直了眼，那是倫敦塔地下的大都會。

泰晤士河與地下水庫相連，跟隨著這條隧道化為高低差接近千米的大瀑布，落進地下城市的水循環河。

在瀑布的盡頭，就是天穹車站的洗池——

——每個乘客從甬道中走出，最先到達的地方。

那是用白夫人制品按照百分之三左右的濃度，稀釋約四十噸殺毒水源的巨大池塘，它的高度恰好能淹到客人們的膝蓋。

它的裝潢豪華，遠超過溫斯頓對奢靡富貴的所有想象，經過這條必經之路時，溫斯頓低頭去看水池中的裝飾,那是二十四尊貓咪的銀質雕像，從這些吻中噴吐出清冽的水源。

唐寧抓住溫斯頓叔叔的手臂，兩人一腳深一腳淺的涉水前行。

“這是車站的殺毒程序，但凡有吸鬼敢踏進這片神圣之地，它們會在洗池里變一灘泥。”

溫斯頓立刻開腦筋，發揮著奇妙的想象力。

“吸鬼不是會飛嗎？”

唐寧立刻指著洗池道路四周的巖壁，巨人形象的浮雕壁畫中亮起紅彤彤的監視源，與管家說。

“會飛也沒用，你跳一個試試？”

溫斯頓踏出洗池，在大理石磚上蹦跶幾下——

——從巨人的里出測溫槍，對這調皮的客人“滴”了一下。

“如果你的溫低于二十攝氏度。”唐寧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些浮雕里的測溫槍就會換集陣——你知道集陣是什麼嗎？”

溫斯頓立刻點頭：“是二十毫米口徑的艦載近防機炮...”

“有不退役的艦裝，最終都送到這里來了，繼續守護著大英帝國。”唐寧一邊說，一邊繼續帶路。

走過洗池的副廳休息室，接著便是一座巨大的塔樓。

它幾乎貫通整個天穹車站，像是比倫通天塔。

唐寧作為導游，與溫斯頓說起這個地方的歷史淵源。

“在我們頭頂,就是倫敦塔。順著這座塔一路往下，能到達天穹車站的轄區，它的名字[雨城],或者淚之城。”

溫斯頓順著階梯一路往下走，看著塔樓窗外的景。

那是綿延不斷的曠野平原，在千米之上的高度往下能看見極遠的風景。

有列車的聲音從幽深的地底傳來，鐵軌轟鳴，汽笛悠遠。

“這座塔的名字[亞瑟]——它有四百米高。”唐寧比劃手勢形容著：“大概一百層樓，需要用咱們的雙一步一步走完...”

溫斯頓汗：“這地界的管理者就沒想過加個電梯？”

唐寧出奇怪的表：“可能是古怪的儀式作祟。亞瑟塔樓有一座單向電梯。”

話音未落——

——巨塔的中心迅速升起一個金燦燦的鳥籠。

它來得快去得也快，其中的乘客像是在坐過山車，從塔樓底部到巨力的牽引，幾乎以每小時六十公里的速度直沖云霄。

溫斯頓扶在塔樓的旋梯圍欄往上看，這單向電梯由兩鋼索和簡單的裝置組。一頭牽連著一顆古怪的黃金頭骨，另一頭即是鳥籠電梯。

每當有客人從塔底進電梯，黃金頭骨會從高落下，自然重力將這金鳥籠牽引拉扯送去地表。

從塔樓的深坑中傳出古鐘長鳴，仿佛這塊金閃閃的頭骨與鐵甕撞擊時發出的鐘聲。

唐寧解釋道：“BOSS把這個儀式，做圣誕禮。”

溫斯頓不解：“是什麼意思？”

唐寧接著解釋：“乘客從梅林升降機走出，離開天穹車站，從地獄回到人間，從人間前往天國。從雨城回到貝爾法斯特號——鐘聲是平安夜即將過去，黎明要到來的意思。”

溫斯頓：“為什麼要用頭骨來敲鐘？”

唐寧在思索，在回憶，他這個愣頭青從大書庫里出來之后，也沒讀過多車站的歷史，只能拼湊出一個相對模糊的答案。

“可能是凱爾特神話中的典故，戰士們的英靈會回到九霄天，用仇敵的頭蓋骨當做酒杯——酒杯落下，鐘聲響起，鳥兒帶著籠子一起飛上天，最終突破牢籠，回到故鄉。”

溫斯頓出期盼的眼神：“真有意思...”

唐寧開始碎碎念，看向無窮盡的階梯：“不過我說，這條路真的很難走，對于重超標的胖哥哥來說，連續下一百層樓，膝蓋肯定得疼上一整天。”

主仆兩人到了淚城的區域，就不再往下。

再往下是車站的管轄范圍，溫斯頓沒有靈，沒有靈視，看不清車票的倒五芒星印記，只能在淚城活。

唐寧與溫斯頓登上了大車——

——在車上，溫斯頓能見到許多奇奇怪怪的人。

與爺一樣，這些人大多都穿著一米長，他們的話很，小作卻很多。

譬如在日志本上寫寫畫畫，打開手機與人接發消息。

他們上的首飾看起來昂貴又致，香水與襯，鞋領巾和包袱都是高檔貨。

唐寧與溫斯頓說：“斯賓塞叔叔，我想托你辦事。”

溫斯頓立刻答：“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唐寧接著說：“恐怕有危險。”

溫斯頓接著答：“我已經擊潰了危險，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在等這個機會。”

于是接下來，唐寧將他的故事，原原本本講給溫斯頓聽。

包括瑪莎這位吸鬼前友。

包括為什麼要在倫敦郊野買別墅。

包括勞斯萊斯這輛車是怎麼買來的。

包括這筆錢的來路，以及BOSS的真。

溫斯頓聽到一半時，大抵能明白這小子心的仇恨有多麼強烈。

他想著，若是自己找到一個夢寐以求的人。

相濡以沫數年之久，卻發覺同床共枕的人早就該送進博館里當文，最終因為這可悲可恨的詛咒死在自己面前，恐怕任誰都接不了。

等到唐寧將地下世界的規則，都與溫斯頓講清楚。

士已經停駐于莎士比亞城區的一個墓園附近。

唐寧代著：“我去辦事，不需要你跟來。”

溫斯頓點點頭：“去尋找盜尸的族爪牙？”

唐寧跟著點頭。

溫斯頓追問：“要我留在墓園做什麼？”

唐寧：“為我放哨，這活計很簡單——不需要你以犯險，如果有其他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靜，你立刻吹哨，如果這些可疑的事對哨聲敏，你就搖鈴。”

他將傳喚鈴和哨子到溫斯頓手里，又叮囑著，“先搖鈴，再給我打電話。”

溫斯頓拿到傳喚鈴時，突然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在心頭。

“好的，爺，希你能度過一個平安夜。”

這位老叔叔站在墓園的大鐵柵欄旁邊，看向幽深黑暗的葬崗，還有遠方兩公里之外的高大石化林地，終于回到現實中，從熱上頭的狀態里猛然醒覺。

車噴吐著尾氣緩緩離開。

小爺頭也不回的，提著獵槍與銀樁，一頭撞進了無盡的黑夜里。

溫斯頓孤一人，順著墓園外圍道路，聽著地下空腔中風傳出的清冷嘯，找到了一避風崗亭，似乎很久之前，有警衛在此值守，如今變荒廢的孤立建筑，破舊的板房里空無一。

;溫斯頓蹲在門前，左右張著，時刻警惕著。

突然收到爺的短信。

[斯賓塞叔叔，我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要和你把事說清楚。]

[我很抱歉，把你卷進這件事里，在踏進這片黑漆漆的墓園時，我又開始害怕，遲鈍的大腦才想起來，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片地下世界是多麼恐怖的事。]

[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搭上另一趟大回到亞瑟塔樓，坐上鳥籠回到貝爾法斯特，我不會怪你，如果我沒有回來，宅子里的東西都歸你，我的車也歸你。]

[你是個好人，謝謝你。]

[如果你執意要為我放哨，請千萬當心，這些族怪擅長偽裝，溫和銀過敏反應能讓他們現出原形。]

[莎士比亞墓園是淚之城最大的公共墓地，幾乎有方圓六公里的主墓區，堆尸地的毒瘴濃霧能讓人產生幻覺，在墓地里迷失方向是常有的事，有很多獵人帶著獵去天穹車站做價值評估，賣不出去的災尸就隨意丟棄在這里，它們很可能沒死，或者靠著啃食尸再次活過來。]

[有不拾荒者會來這里運氣撈寶貝，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的模樣非常嚇人，我相信你能保護好自己。]

[總而言之，斯賓塞叔叔，無論發生了什麼，不要主走進這片墓園。]

溫斯頓看完消息，只覺得爺像個多愁善的大娘們。

他惡狠狠的說著：“小崽子！居然敢小瞧我？”

......

......

四個小時之后，寂寥的永夜之地，這片安靜詭異的墓葬區迎來了第一個客人。

溫斯頓打著哈欠，就這麼放人家走了——他只是簡簡單單掃過客人的著神態，以他的眼力勁來看，這并不是爺需要提防的目標，更像是來找樂子的游客。

又過去半個小時，大車下來一位形跡可疑的頭男子。

溫斯頓終于打起神，打開錄音功能，細細描述著頭男子的容貌特征與著細節。

“爺，現在是晚上九點十一分，我看見一個鬼鬼祟祟提著釣魚包的頭男子進墓園，他大概三十歲左右，不怕寒冷，喜歡飲酒，手表和戒指都有劃痕，他的右眉弓不自然的上挑，是經常逞兇的面部表留下的反特征。”

“他的右比左長一點點，這種明顯的長短特征很見，釣魚包里的東西很重，尼龍繩都快繃斷了，我不確定那是挖掘工還是尸。”

“他沒有頭發，也沒有眉，臉上沒有胡須，這是職業殺手的特征，在作案現場不會留下發——他的指肚有指甲油的澤，通常殺手也是用這種方式來消除指紋。”

“他把釣魚包丟下就準備離開。我需要搖鈴嗎？”

“如果你很忙...不必立刻回復。”

錄下音頻，溫斯頓沒有點發送鍵——

——因為那個頭男子已經看過來了。

溫斯頓剛才的碎碎念，這位頭哥聽得一清二楚。

頭哥只是出一個非常恐怖的笑容，隔著老遠，就對溫斯頓喊話：“老東西！你在啰里吧嗦什麼？”

溫斯頓立刻應：“小東西！我說你很像個殺手！要我家爺多留個心眼兒！”

頭哥從大中掏出寬檐帽，把容貌都遮住，語氣也變得舒緩，從服里掏出煙盒，與溫斯頓丟去一香煙：“你說的這個爺？他在墓園里打獵？你是給他放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