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就是此時,酈子期忽然喊住了其中一人:“白娘子。”
白有思不解回頭,卻見那東夷大都督主下馬,將那匹赤紅戰馬往前推了一下:“既是絕代雙驕,張三郎自有龍駒,你便是騎馬,也不該騎一匹劣馬……這匹赤駒,本就是妖島過來的,正適合你,而老夫自有龍首樓船,不習慣騎馬,正好與你。”
眾人都有些意外,但白有思還是主下馬拱手行禮,拜謝了對方,換了那匹赤龍駒,與張行緩緩歸陣。
就這樣,暮落下,兩軍罷戰,各自收兵。
而很快,酈子期就暗呼僥幸,因為連余義慈都被重傷,此時被抬了過來……若是稍晚,后果不堪設想。
雙方見面,暮中的余義慈略顯慚,卻主開口:“大都督,不要跟黜龍幫作戰了,咱們小瞧他們了,真打起來,也只會是兩敗俱傷。”
酈子期并沒有多余反應,只是從容來問:“怎麼說?”
“黜龍賊已經勢了。”余義慈懇切言道。“我初時來到賊營,遇到是高士通,見他調度從容,兵強敢戰,只以為他是黜龍賊里的銳……結果打到后來,才發現賊軍各營一個比一個敢戰,高士通的那個營已經是最墊底的了……這讓我想到了一征的時候,大魏的軍也是這樣,最差的軍也敢戰,也不懼生死,裝備也齊全,將領也敢用手段。而若是這般想,必是黜龍賊制度已經很完備了,士農工商都有正路,所以從上到下,從將領到軍士,都對黜龍幫的前途有預想,所以才會如此,才能如此。”
說到這里,形容激,扯到大傷口,趕咬住自己的袍袖,忍耐了過去。
“你說的對。”酈子期嘆了口氣,手度過一些長生真氣,方才開口。“我在后面也遇到與你一般的事……那兩個遮護船只的營,見我們登陸包抄,居然不顧一切反撲回來,而我之所以吃虧,乃是因為我有諜報,早曉得這兩個頭領是怎麼回事,一個降人,而且馬上要卸了兵權的;另一個干脆是淮右盟的‘上貢’……本以為他們不愿來、不敢來,結果他們還是殺回來了,殺了后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來看,只有你這個說法是對的了,黜龍幫已經有新興之國的態勢了。”
余義慈趕來勸:“既如此,何妨退兵?這又不是一征二征的時候關系家國存亡,此時跟他們拼死拼活沒有意義。”
酈子期居然面不改直接點頭:“說得對,有道理,但咱們要緩一緩,不能示弱,要建制緩緩而退,而且要再一,否則軍心會沮喪。”
余義慈自然趕點頭。
另一邊,天完全黑了下來,張行這邊倒也干脆,眾人匯集,張行做完況通報,立即集中大頭領開會,說出了自己的方案。
他的方案非常簡單,等明日兩翼各部兵馬全部匯集到一起后,正好俘虜跟流民也錯開了,就約定后日或者大后日,也就是月底作戰,然后列陣出營,卻不做主戰,而是直接西歸登州。
屆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宗師來了,白有思、雄伯南、十三金剛去做應對,真龍來了,部隊西行,凝丹以上的人并肩子上便是!
至于兩位被俘虜的頭領,等回到登州,再從外方面來做涉。
這個策略沒有人反對,也無從反對。
因為這就是最簡單直接的法子……鹽堿沼澤地里,可用的水都不多,本不能在這里多待。
計議既定,接下來的事非常順利,因為東夷人沒有半點阻礙的意思,好像他們真的被廿七日這場幾乎算是棋逢對手的遭遇戰給弄懵了,意識到打下去只會是兩敗俱傷一樣,又或者只是在等王元德就位,反正他們只是在黜龍軍西南側三十里靠近海岸的地方立營等候而已。
于是,廿八日,樊氏兄妹上午歸營,李子達率兩營殘部下午歸營,部分傷員護送重傷員離隊,黜龍軍重新完集結。
廿九日,王元德也在黜龍軍西北側三十里立營,三軍呈一個三角形,黜龍軍被東夷人在歸途兩側夾住,但卻沒有多余應激反應,下午時分,張行還專門派遣程知理、錢唐為使者,帶了些禮去見酈子期,一面是約戰于明日,另一面是請求對方釋放兩位俘虜。
酈子期應許約戰,沒有應許歸還俘虜。
八月三十日當天早上,黜龍軍之前三日在鹽堿沼澤里取存的水與燃料一起用,來大舉埋鍋造飯,而有些沉的天空下,三個營地的炊煙幾乎是一般壯。
接下來,也就是早間“廊下食”,大家一起在營帳前吃飯的時候,張行忽然覺得哪里一晃,不由端著碗詫異來問:“是地震了嗎?”
白有思、雄伯南、莽金剛在,眾人紛紛搖頭。
張行松了口氣,也覺得自己疑神疑鬼。
吃完飯,全軍推倒那些土壘,就在營西列陣,張行披掛完畢,出得營寨,卻忽然又察覺到了一奇怪的地方,便指著營壘邊緣的一條小溪來問:“雨停了三日,我記得昨日取水都艱難,需要存續,如何今日溪水反而漲起來了?”
秦寶素來曉得張行心意,此時其人徑直下馬,就捧溪水來飲,然后回頭相告:“三哥……首席,這水變咸了。”
張行一怔,旋即天,只見天空沉,云層厚重,映照山澤天海之間,卻未見什麼怪異之。
于是,其人強不安,即刻下令:“全家開拔,向西回家!”
數萬將士轟然,便將許輜重護好,列陣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