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有思立在營地看了一陣子,稍作沉,目掃過遠的海面,便讓人將王振、程名起、馬平兒、閻慶等人招了過來,然后……嗯,按照黜龍幫的傳統,開了個會。
建立組織這話說起來高大上,但實際上,對于白有思這種關隴貴族出、靖安臺公干,又了黜龍幫的而言,即便是沒有這個概念,甚至沒有觀想某個人,也總會據自己的經歷模仿出特定的東西來,更不要說這次本就帶著一支建制的黜龍軍。
只不過,在這封信之前,也確實忽略了一個事,或者說犯了一個大錯,那就是單純的把自己索要的俘虜、逃亡人、奴隸當做了保護者,最多就是讓王振收攏一些降兵中還算強健的當做護衛隊,卻忘了可以從這些人中選拔任用一些其他功能的人,并將所謂組織擴大到其部。
當然,也缺乏跟這些人的流。
跟來的幾位頭領,錢唐人在金鰲城,其余王振以下,程名起、馬平兒、唐百仁、閻慶、王伏貝都在……白有思便將自己想法說了出來,乃是要眾人分工明確,王振、王伏貝負責武裝保衛,程名起負責大營的俘虜,馬平兒負責逃亡人與奴隸,唐百仁負責營地整規劃使用以及責資管理,剛剛折回沒多久且沒有到場的錢唐依舊負責對東夷人的涉與聯絡。
至于閻慶。
白有思看了眼閻慶,眼神有點古怪,因為這個被張行專門派來送第一封信的東都親信,之前在幫里居然就是負責人事的。
這一遲疑,閻慶便有些慌了:“白總管,我做什麼?”
“你要做人事,搭建一個黜龍幫的分支。”白有思口而對。“俘虜跟淪為奴隸的逃亡人有足足數萬之眾,而且還在源源不斷,若只靠我們在外面監管恐怕是不行的,更不要說咱們還要啟程,路上更,所以,咱們得在這些人里面建立起一個小的黜龍幫……得從他們里面挑人來用,自己管自己。”
閻慶只是一愣,立即點頭。
王振張了下,但沒有發出聲音。
“其余人也是,王振、程名起、馬平兒,你們都要派人下去,去問咱們自己的人,問他們想不想家,愿不愿意去俘虜跟逃亡人里面幫忙?問那些俘虜跟逃亡人愿不愿回家?”白有思繼續來言。
“肯定都要回的。”王振有些不耐。“誰還想做個奴呢?”
白有思看了一眼這個伏龍衛出的舊部,后者立即收斂表,一聲不吭了。
“要跟他們講清楚現在登州跟徐州地盤是安穩的,黜龍幫是要授田的,也要弄清楚這些人里面有沒有什麼幫會,有沒有什麼真火教或者其他信奉?”白有思繼續吩咐道。“還要弄清楚俘虜里是不是還有人心向大魏,想當個忠義之士回去做的?是不是有人還對東夷有什麼記掛,比如妻子父母分開的?”
話到這里,眾人多是肅然起來。
“一句話。”白有思看著這些人,幽幽來言。“得把所有的事搞清楚,把所有人搞清楚,咱們才能確保上路時不出岔子。”
這次王振也沒有出岔子,只是頷首。
實際上,王振這只猴子在面對白有思或司馬正的時候,反而比面對張行時要老實的多。
但是,當日他居然棄了前二者,隨張行走了。
也是有趣。
事分派了下去,眾人各自去忙碌,白有思想了一想,干脆學張行做派,就在自己所居木屋前張了一個桌子,攤開紙筆,然后猶豫了一下,將原本放在桌角的長劍橫在桌上,方才安心坐定,以待紛擾。
你還別說,之前沒做詳細調查,只以為這些俘虜跟逃亡人都是沒心肝的假人,這次一問卻出了端倪。
白有思之前提點的事一個不差,全都遇到了。
這些人中,幫派和教派居然有十幾個,而且大部分都是糅合了幫派和教派,里面信什麼的都有,三輝四是常態,分山君、避海君也能理解,可信奉吞風君或者呼云君的……也不是不能接,畢竟俘虜中有北地人與江東人。
但是,信奉一征時死掉的麥鐵,認為麥鐵本就是神仙轉世的,信他長能跑回家的,就稍微有點讓人疑了。
還有信奉大魏皇帝曹徹,認為曹徹真的是陸上至尊的,可以來救他們的……只能說,還真就是忠義之士了。
當然了,真冒出來這麼多組織以后,黜龍幫的人反而能夠理解了,畢竟,這些人都是剛剛抵達東夷沒超過十年的中原人,算是外人,生活習慣什麼的都不對路,卻又普遍落到陪隸、奴仆的地步,這種時候就需要一些民間組織來相互幫助,最起碼是相互藉。
那麼軍中和民間的幫派、宗教自然迅速擴張了起來。
既然有了信奉曹徹的,不用說,肯定就有對“黜龍賊”到恐懼和厭惡的,家里有骨分離的也不在數,甚至有在東夷貴人家里做了大奴才,生活面,本不想卻被那位大都督一句話給攆來的,幾乎是每日以淚洗面……之前大家還以為這人是因為要回家激的。
總之,事紛紛擾擾,白有思真的算是漲了見識,卻又耐著子按照張行的提醒進行置,先是對較大的幫派和有正經信仰的,予以區別任用……信三一正教的和互助幫派給了最大權限,首領和骨干獲得了更好的待遇與相應的管理權力,并要求他們承擔起管理責任和宣傳鼓的任務;那些信奉真龍和單獨某位至尊的得到了認可,有發言權和待遇,卻沒有被吸納管轄系獲得權力;小的奇怪的信仰,明顯意識形態沖突的信仰……比如信曹徹的,則被驅逐出營地;而一些惡名昭彰的幫派和個人則被到王振那里一刀一個,果斷決。
有些例外的,則是那些有特定信仰的人,比如說信奉分山君、避海君的,因為這兩位就在邊界上,再加上兩位素來有些超出常理的活躍表現,算是不得不防,卻又不能夠一腦的切割出去,只能心里劃出個道來,警惕著罷了。
至于說真火教跟信奉青帝爺的,雖然說這兩位更值得警惕,因為大家淪落至此可能就是這兩位搞的事,但真沒辦法,人太多了,誰讓人家是正經至尊呢?
只能裝作不知道罷了。
最后,不忘跟酈子期涉,要錢、要糧、要藥、要柴、要骨團聚,甚至要甲胄、弓箭、刀槍。
這些事,加上營地存在本引發的,酈子期是一個頭兩個大,就差乘坐自己那座巨艦出去釣鯨去了,卻居然還是強行忍耐,錢糧藥不是不能分,柴可以自己打,骨團聚倒是可行,但甲胄斷然沒有,弓箭也無。
最后,商量了一圈,三五日反復來尋,錢唐來見、白有思來見,最后終于允許拿來一萬柄有些損耗的舊長槍,讓這些人充當防之用,然后三日后又允許撥出弓三千,箭矢三萬。
酈子期自是是一個頭兩個大,同時期白有思恨不得能生出張行私下故事里的三頭六臂來。
原來,隨著漸漸掌握了營地,不能說深,只是半深半淺的控制了營地的降兵與逃亡人,就已經激發起了營地的某種“活力”。
一時間,找來斷案的,知道是白氏嫡加黜龍幫首席妻子想來投奔的,營地里幫派地域出對立的,缺特定資的,建議廁所轉移地方的,五花八門呼啦一下就冒了出來。
好像這些訴求原本不存在一般。
白有思無可奈何,只能一面讓程名起組織起來一個簡易軍法部來作糾紛理,一面當眾明確告知,求田問舍無用,想要做須做事不是不行,也給得起政治承諾,但要去尋閻慶按規矩來。
然而,即便如此,這些人還是紛至沓來,只是將人和事分發給各位頭領都夠喝一壺酸梅湯的,遑論還有大量的只有能決斷的總事件。
所以還是得坐在那兒聽事。
而且本人還要堅持每天早晚一個會,城見一趟酈子期,觀察周圍地形和船隊,巡視營地一個時辰什麼的。
說實話,真的枯燥無味,真的讓恨不得直接拔出劍來飛到天上,長嘯而去。
相對應的,這個夏天,張行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了,他最起碼真能喝到冰鎮酸梅湯,甚至能為整個濟城公房的人員提供冰鎮服務。
之所以停在濟這里,而不是直接北上,一方面是因為目前主要工作是完議和,解散和整編部隊外加南方的人事安排;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黜龍幫目前的實際威脅只有一個薛常雄。
;“為什麼威脅是薛常雄而不北上呢?”濟城郡府左公房第三間屋子門前,剛剛抵達的王五郎坐在一個條凳上,端著被張首席剛剛冰鎮好的酸梅湯認真來問。
就在公房門口的長條狀院子里,沿著公房一溜煙的擺著許多條凳,因為已經過了最忙碌階段,所以許多空閑下來的頭領都在這里閑坐說笑喝酸梅湯……至于為什麼要在這里喝酸湯……當然是因為張首席在這里,方便冰鎮了。
不然呢?還能是什麼?
而此時,眾人也都紛紛端著湯來看王五郎與張首席說事,等著張首席做解釋。
“因為薛常雄實力有限。”只在門前桌子后面坐著的張行認真作答。“咱們進河北后跟他前后兩戰,第一戰是攻,第二戰是守……攻是趁其不備,但已經說明問題了,而守看似是被迎戰,其實則是薛常雄最后整合河北所謂大魏方勢力的最后一次機會,既然沒,他就永遠不了了……這也是他后來跟白橫秋一起時三心二意的緣故,因為他知道自己從那以后只能伏低做小,所以才會不甘。”
王叔勇狀若恍然。
“其實,倒不一定是他本人有所覺悟,正是白橫秋迫他過去這個事,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李定忽然。“所以他才適時起了緒……換言之,人在局中,都是認不清自己的,總得有人去提醒,這個事本來該是黜龍幫去做的,卻被白橫秋做了,所以怨氣都朝著白橫秋來了,反而給了黜龍幫機會。”
“對對對,李龍頭言之有理。”張行趕點頭。“誰還沒個脾氣?總之,薛常雄現在是有點實力但不多,有點野心但施展不,有些怨氣卻不起來,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擺出一個強的姿態,聚集重兵回河北,那他反而會強起來,跟我們對峙……但如果我們無視他,繼續用河北的那十來個營跟他周旋,他難道會堅持下去?這邊大破軍、俘虜太后與皇帝、殺了司馬化達跟司馬德克,又跟東都軍議和的事,難道他會不知道?”
“我曉得了。”王叔勇終于真正醒悟。“他會疑神疑鬼,他知道我們后有重兵,只要討不到大便宜,反而會疑懼畏……這是兵法上說的,弱的時候要示強,強的時候要示弱。”
“正是此意。”張行繼續言道。“不過,我們也不會放著他不管的,這一次休整回來,等明年春耕后,就要大舉吞并河北,河間薛常雄要滅,幽州羅也要滅,甚至北地八公七衛還要滅,要一口氣推到黑水北海,然后合天下三分之力回與白、司馬決戰……”
王五郎聽得熱沸騰,幾乎就要請戰,周圍黜龍幫的頭領也都神,便是坐在靠墻條凳上的杜破陣也端著冰鎮酸梅湯若有所思,也就是這個時候,公房一墻之隔的郡府前廳檐廊卻忽然一陣嘈雜,幾人都立即閉了。
須臾片刻,竇小娘帶著十數甲士押著一人過來,在座眾人更是紛紛肅然。
無他,來人算是此戰最高級別俘虜,原大魏左侯衛將軍何稀,也是李定、徐師仁的老上級……此時黜龍軍已經從按照約從對峙前線解散、轉移了一多半兵力,俘虜也在部分殺后放回了不,卻將這位留到現在,用意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