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歷山一戰比,雖然都是雨中作戰,而且南方的梅雨明顯比北方的雨水更綿延一些,但實際上,因為南方有對應的排水能力,這就導致此戰雖然是雨中作戰,但卻并沒有泥窩打滾的覺,戰場上的局部行最起碼是視野可及的、大略可控的。
取而代之的,其實是戰略層面的混沌,是戰略上視野的阻與行掙扎,完全可以說這次是戰略層面陷到了泥潭打滾的境地。
只不過,這個戰略泥窩境地其實是單方面的,黜龍軍通過冰橋渡河,功擺了這個境地,而軍卻還是在泥窩中。
早在張行率領又三個營抵達范圩子以后,何稀就立即向后求援了,他是知道司馬德克和司馬進達在后的。而且,彼時其人措辭便非常激烈,直言若不來救,他就直接降了黜龍賊!
「聽何將軍瞎扯,除非他被擒,否則斷不會作降的。」張圩子外面的一土壘上,伴隨著雨聲和遠的一點嘈雜聲,元禮正嗤之以鼻。「他以降人子弟份年關,幾十年辛苦,如今終于爬到尚書、將軍的位置,了關隴的中堅,若是降了,倒無所謂取舍,關鍵是他得在河北重來一回年時低人一等的艱辛……這如何能忍?」
「這倒是實話。」司馬德克笑道。「何將軍一定會為了軍大局撐住的……但現在的關鍵是,崔(弘昇)將軍的前鋒還有七八里路,我們是等他一起,還是直接去支援?」
此時匯集過來的軍眾將已經頗多,聞言卻無人做答,反而紛紛去看立在一旁的司馬進達,這讓左仆司馬德克一時無奈,只能繼續干笑,卻也看向了司馬進達。
無他,從局勢上來看,黜龍幫明顯帶來了意料之外的援兵(三賈二翟與疑似河北李定部屬),展現了意料之外的戰力(三百奇經準備將),所以大家確實有些畏戰;而從權力結構上來說,平素司馬兄弟頤指氣使的時候,大家本能拱著司馬德克以作對抗,但那本質上是為了各自兵權與政治獨立,真不是說要跟基深厚的關隴頂級門閥司馬氏作對,至于現在司馬德克要做主,大家反而不安。
說白了,此司馬非彼司馬,你也配姓司馬?
司馬進達見到眾人都來看自己,也有些無奈,只能開口:「若是兩可,只聽左仆決斷即可,這個時候最忌諱的乃是分兵與猶疑不定。」
這話是個正確的廢話,眾人無奈頷首,只能又看回了司馬德克。
「還是要說清楚。」司馬德克見到司馬進達態度依舊,愈加振。「若是等在這里,一則是等援兵,二則是防止打草驚蛇,三則是以耗多,借著何將軍跟雨天耗一下賊人;而若是此時支援,則有可能一舉擊敗賊人中樞,促使全局及早獲勝,擺這次賊人發的突襲影響。」
眾人面面相覷,只著元禮正正道:「左仆,好是好,壞是壞?兩個選擇的壞什麼?」
「第一個的好就是第二個的壞,第二個的好就是第一個壞。」司馬德克昂然笑道,儼然自信。
眾人還是面面相覷,似乎有些話不好說出口。
便是司馬進達,這個時候都有些后悔,因為自己思慮過重而主讓賢是沒錯,統一指揮是沒錯,可放給司馬德克后這廝這般志氣昂揚起來卻委實沒有想到。
就好像……就好像窮人乍富,貧賤忽貴,就開始管不住自己一般。
這種局面,只慮勝,不慮敗嗎?
「左仆只慮勝不慮敗嗎?」眼看著司馬德克過于自大,而司馬進達又似乎沒了志氣,無奈之下,元禮正只能冒頭充當這個角。「留在這里等援軍,前頭何將軍便是不會降,可直接敗了又如何?按照右仆的說法,張賊那里帶著足足三百奇經高手,實力不俗,若是結陣攻進去,壞了局面也是
尋常。而若是現在往前去,結果卻是敵,賊人還有更多大部隊在埋伏,又如何?」
「若是照你們這個計算,我們是不是要棄了何將軍和牛將軍他們,直接撤退?或者學司馬丞相尋個城守著,等司馬大將軍從東都來救我們」司馬德克立在雨中失笑道。「你們心里只有勝敗,沒有考慮得失嗎?」
眾將陡然一滯。
還是元禮正趕拱手:「請左仆指教。」
「沒什麼可指教的。」司馬德克擺手。「人各有志,我也不好與你們說什麼得失,只說一件事……元將軍,你說賊人或有埋伏,那我問你,便是黜龍賊早有準備,而且確實有援軍,此時又全力來發,可從昨日下午河畔戰開始,到此時此刻,一日一夜,他到底能渡過河西多個營?」
不只是元禮正,其余諸將也似乎都若有所悟。
而司馬德克也繼續嗤笑道:「要我說,咱們不要管什麼三賈二翟什麼武安李定,只說他們能渡來幾個營?現在了幾個營?分別在何?被我們打潰、打殘的又有幾個營?分散在南側明顯遠一些來不及過來的又有幾個營?兵力、天時、敵我,這些東西,諸位果然都沒有計較嗎?」
說完,司馬左仆便扶著腰刀扭頭看向了應該正在戰的東北面,似乎是不屑于與眾將辯論這麼簡單的事,又似乎是不適應這種以單臨眾的對抗局勢。
而眾將思索了片刻后,明顯沒了剛才的張,但還是不主說話,只是去看元禮正,著這個理論上算司馬德克直屬的人做出頭鳥。
元禮正何等頭,他還是去看司馬進達。
無奈何下,司馬右仆再度開了口:「確實,而且若這般計較,反而要盡快過去為上,因為去的越晚,他們的支援可能就更多。」
本質上,到底是附和了司馬德克。
「右仆所言極是。」司馬德克立即頷首,同時繼續認真來勸其他人。「其實,便是那三百奇經高手,諸位想過沒有,是不是恰好說明賊人本就知道自己來不及渡這麼多兵,就先把其余各營銳集中帶過來了呢?」
眾人再度一愣,繼而恍然。
便是司馬進達一愣之后,也居然覺得有道理,不然如何解釋?
「有沒有一種可能……」事既然說開了,兩位仆也似乎統一了意見,就是要出兵,這個時候的元禮正反而理直氣壯裝扮演起了反對派。「賊人開了真氣大陣,還有宗師坐鎮,直接封凍了河面將黜龍幫五十個營一起送了過來呢?當日二征時,不就有人這般做,使得資無數過了東夷一條河,方便何將軍給那先帝起城嗎?」
「這倒是個說法,說不得真有些可能。」司馬德克笑道。「可要是這般,咱們也沒什麼可計較的,扔下何稀牛兩位將軍還有九千軍將士直接跑了便是……但還是那句話,現在況不明,誰來做主棄了他們?而若不棄,便要想著何時出的事了。」
元禮正立即頷首而笑,他本就是做個角扮演而已,剛剛那話他自己都不信。
不過,司馬進達倒是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緩緩搖頭:「應該不會,黜龍賊一見面就發那三百騎來沖我,他們都只是奇經,真氣最不穩定,若昨夜結陣封了河,彼時必然已經萎靡,如何敢放出來直沖大軍?便是三百騎沖我時沒有自行結陣,也只是為首大將想做襲,而不是沒有再結陣的底氣。」
「這不就妥當了嗎?!」司馬德克擺了下手。「其實,我知道諸位為何擔心,本意上還是咱們被突襲,發從開始到現在還不到一天的事,而且聚在這里的都是偏后方的兵馬,大部分人是昨夜才接到消息,也缺乏前面的報……但是諸位,還是那句話,現在被突襲,明明被突襲前的報還是我們戰力占優,被突襲后
各戰場也是有來有回,難道真要不戰而逃嗎?難道要棄友軍而走嗎?」
其實還有何稀跟司馬進達沒有功布置偵察網有關,但何稀被黜龍軍刻意遮蔽視野,司馬進達一戰而敗,甚至黜龍軍派了兩個一直追著敗兵到此地,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是這個道理。」司馬進達也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神來言。「現在走,棄的可不只是眼前何將軍跟牛將軍那九千人,魚老將軍也相當于被我們棄了!還有張虔達將軍跟李安遠將軍,我們已經讓他們過來了,若是路線有偏差,賊人見我們跑了,卻在破了何將軍他們后轉頭咬住了張將軍,我們又該如何?」
「末將懂兩位仆的意思。」元禮正也儼然嚴肅了起來。「可若如此,就只剩一件事了。」
「說來。」
「雄伯南沒面,可張賊的旗幟是正經出來了,不是說他也是個宗師嗎?怎麼對付?」元禮正愈發嚴肅。
「那是之前的說法,我得到的最新說法是,此人不是宗師,之所以能與英國公相對是因為他有伏龍印、驚龍劍在手。」司馬德克即刻回復。「若用伏龍印,我們反而得利!」
元禮正一聲不吭,只去看司馬進達,后者也立即點頭。
到此為止,周圍軍諸將再無異議,只催促兩位仆做主,而司馬進達再度表態,要司馬德克來自行主帥之事。
司馬德克也不客氣。
不過,他稍作思索,卻選擇了跟之前想法不一樣的方案:「諸位,既然大家還是憂心,咱們就不等崔將軍了,立即出發,反正也差不了多久,先保住何將軍,再試著當面一戰退賊軍,取得主再說。」
這一次,眾將轟然應諾。
片刻后,包括司馬進達殘部在的最一萬五千大軍不顧左前方尚有兩個營的黜龍賊阻撓遲滯,徑直啟,離開了張圩子,向東面的范圩子而去。而部隊才剛剛啟,忽然間,隊伍中司馬德克、司馬進達為首的幾名修為較高將領便齊齊驚,各自從馬上抬起頭來,穿過雨線,驚愕看向東面。
彼,云后似乎有一面紫巨幕一閃而過。
這意味著什麼,誰都知道——黜龍幫的宗師已經抵達范圩子戰場,并投戰斗。
而且,這位宗師在剛才那番看似調理分明討論中并沒有被提及,或者說這個敵方重要戰力已經被否定會出現在戰場上。
「加速前行!」司馬德克沉默片刻,立即繼續催馬匹,同時大聲通知了自己的親衛們。「告訴各部,加速前行!」
諸將聞言,知司馬德克是想說「繼續前行」,卻也無話可說,畢竟,大軍已經啟,若是臨時要停下來,必然會引發混。
再說了,前方賊軍大盛,更應該速速去支援才對。
這個時候,正是所謂主帥臨機決斷之時。
就在軍大隊大舉東進的時候,范圩子西北側某,隨著天空中的紫巨幕往下一掃,伴隨著明顯的版材、布料撕裂聲,以及呼嘯風聲,整個陣地都陷到了混中,繼而又響起驚呼聲,哀嚎聲,咒罵聲、哭泣聲……雜一片。
而范圩子的東面、南面、北面,原本就在沖鋒的黜龍軍則為此發出了更為巨大的歡呼聲。
「牛將軍!牛將軍!」這個時候,相對于被直接掃到的人,反倒是旁邊沒有被波及的人里有人立即反應過來了,直接去尋這支部隊名義上的主將牛方盛。
一原本應該是放牲口的草棚下,牛方盛本來就被這一下驚的不行,此時被人喊到跟前,卻如何不曉得對方意思,卻幾乎是哀求起來:「再等一等好不好?」
「牛將軍!」來人急的跺腳。「兄弟們若本沒有生路倒也罷了,現在有了卻被
你堵塞,怕是要視你為仇讎的!你不要再拖延了,速速啟吧!」
「我懂你們的意思!」牛方盛大怒,終于也扶著劍從棚子下面鉆了出來。「可是我們居后方,若是輕易從了賊人,前面何將軍豈不是被我們賣了?我們是挨了打,可現在何將軍也正在為我們抵擋賊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