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高冠,同樣一布卻袖寬大的酈子期聞言也捻須來笑:“老夫若不來,這東勝國五十州,怕是只有青帝爺下凡才能制住白娘子了。”
“這倒不是。”白有思倒也坦誠。“我家三郎算是黑帝爺的點選,二征前后便開了一種鎖,真氣積累極多,修為進展卻極慢。”
“確實嚇人。”白有思點點頭。“中原那里,不說我們黜龍幫廢了奴籍,只說大魏奴籍總不過兩,便說明這天下七八到底還是良民,所以大魏的本也都還是授田制下的平民百姓;而東勝國這里,奴籍卻占了一半……既如此,東勝國只要不想自家生,便要盡量讓奴籍與平民待遇仿佛。”
酈子期這一次沉默良久,終于喟然:“罷了……那我現在只有一句話,白娘子!”
“斷然沒有此事。”出云太守酈求凡趕避席來告。“侄兒一直按照叔父軍令來做,白娘子麾下也一直妥當,一月之,并無抱怨,非只如此,前幾日曉得叔父要來,還專門放開制,許白娘子麾下出更加方便,卻不知為何這王大頭領反而有此言語。”
“那你想要什麼?”酈子期點點頭,認真來問。“你要什麼才肯?要保證嗎?要我寫給你們?發布天下?”
“可若是這般說的話,為什麼三征之后,許多流民自登州來東夷?”王元德當即反駁。
酈求凡為首,東夷方面的人紛紛起,就要告退,唯獨王元德昂然不,非只如此,黜龍幫那邊王振四人也都不。而本地太守酈求凡見狀,咬咬牙,居然也回到座位上去了。
“那也攔不住我率部自徐州歸。”白有思低頭收劍。“人的命,好的都是自己修的,壞的都天給的!王振這廝看起來混,今日這話卻說的好,但若如此,人跟天便總得時時刻刻定個勝負,省得遭了殃,大都督您說是也不是?”
原本想安此人的其余人等,不管是東夷方面的人還是黜龍幫的人,全都一愣,卻居然說不出話來,而大宗師酈子期更是在眾人之前,便略顯詫異的看向了這個王大頭領,然后呆呆不。
白、錢二人這才了然,想看訌的王元德、酈求凡也登時覺得無趣。
王振、錢唐等人也都面面相覷。
而酈子期沉默片刻,給出答復:“我東勝國五十州,許多地方都有自己的規矩,我本人管不到,只我坐鎮的西南一十七州的十三州,可以應許你!大約三萬流民,一萬俘虜,如此而已……再多,恕老夫不能答應。”….
怎麼就是命了?
“當然不是僅此而已,但這件事不是我們東勝國做主,你又不愿意私談,我也不好強行灌你耳,只能說,你既引軍自出云這里我們國土,我們東勝國因為一些緣故,只想從濟州將你們驅逐出去……”酈子期神嚴肅。
“不用細說,就一句話。”王振手指向窗外城池、港口。“放開了制,我方才曉得,這滿街人,十之八九竟都是奴!那敢問酈大都督,要是待會你要我們做的事我們不從,是不是也要被發賣去做奴?!”
“我沒說這事是好是壞,只是這樣的話,便會使得東勝國沒了平民百姓自己的東西,使得東勝國與中原上下截然不同,那反過來說,在中原做慣了平民的人,自然畏懼于來做東勝國的奴籍乃至于東勝國平民。”白有思稍作解釋。
而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已經看穿了對方策略的酈子期此時忽然間開始后悔放這個有怨氣的黜龍軍頭領開口扯淡了,因為他約意識到,對方接下來的話會有些……奇怪。
王元德想說些什麼,但看到全都不吭聲的黜龍幫頭領全都看向了酈子期后,卻又干脆閉。
在座的東夷眾人心下一驚,卻是終于驗證了某種想法。
其余人雖然沒有吭聲,卻都與白有思想的一樣,然后一起去看主位上的大都督……畢竟,這位的抵達來者屬于理之中意料之外,大家還是有些好奇的。
“你問天王與我們首席,倒也算是好奇,但眼下呢?你親自過來看管我們的宗師又算什麼,便是好奇,你不也親口承認要來‘制住’我們總管?”王振幾乎冷笑。
“還大都督諒。”白有思終于也再度開口,乃是執長劍正一禮。“我們被困了月余,歸心似箭,偏偏東勝國上下卻又屢屢阻攔,委實軍心波,人人生疑。”
于是乎,慢慢的,東夷眾人也才反應過來,而酈求凡還在避席姿態,也只好無奈笑道:“王大頭領何出此言?你們過來本是遭遇風災,我們以禮相待……”
“荒唐!”說話的竟是王元德。
“不。”白有思從容笑道。“你還是誤會我們了……我們是黜龍幫的人,哪怕是最后戰死了,也永不會為奴,這點不用大都督親自來保證,我們自家決心就是最好保證。”
奴籍多了些又如何?
人是沒錯的,錯的都是天!
“全都是他們的命!都是天意!”一念至此,白有思扭頭遠遠眺街上熙攘人群,想了一想,忍不住重復了一遍,角泛起一嘲諷,復又看向了不吭聲的酈子期。“大都督!不要怪他胡言語,而是這幾日見到東勝國中的形,軍心委實有些不安,幾乎人人擔心一旦被你們控制,最后便是為奴的下場!”
“請將我們昔日登州的逃人在奴籍者往登州發還,還有三征時從南邊渡海來的徐州敗兵俘虜為奴籍者一并釋放,與我們一起出海。”白有思凜然道。“這樣,我們便愿意從東南面濟州出海。”
須發花白的酈子期那邊,王元德、酈求凡之外,當然還有不本地吏世族子弟作陪……倒沒有大都督的隨員,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來的。
酈子期沉片刻,朝著酈求凡繼續再一揮手,示意這些人離開后,頂樓這里只剩七人,卻還是沒有放棄:“白娘子,有些話不是避諱他人,而是說本就是針對你私人的告知……”
王元德依舊昂然:“我乃東勝王族大將,不曉得這東勝國中有什麼事需要避我。”
而白有思看著這算半個老下屬的部屬,然后忽然意識到,這話太符合王振的脾氣了,這個伏龍衛軍出的大頭領,是公認匪氣最重、義氣最重,也就是無畏無懼,什麼都混不吝,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不對的,不然當日也不會以伏龍衛的份離職跟隨三郎了。
不只是他,在場的東夷人都有些發呆……最主要一個,就是這個“奴”讓他們有些懵,因為他們沒有把這個平素浸在日常中的概念當做一個什麼難以接東西,并跟眼前的人聯系到一起。
話到最后,已經抬起頭來,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迎上了酈子期的目。
酈子期點點頭:“上次我知道了司馬正的銳利,今天算是曉得了白三娘的鋒刃,可能還隔著帷帳約到了那張三郎的一點厚重,中原真是人才輩出……下雨了。”
眾人一起看向歸春樓外,等了數息,才約察覺到云彩下面開始滴落細雨。
初夏的雨水自東夷開始,漸漸出現了。39314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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