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就包括了房玄喬。

而其人攏著手，夾在一群參軍文書中離開大帳，來到外面飄著細雨的泥地里，一抬頭，便看到中軍大帳側前方、將臺下的棚子里，蘇靖方正夾在一隊甲士中間張，剛要笑笑走過去，卻不料后忽然有人拽住自己，一回頭，則是一位不認識的中年軍。

“幽州安樂都尉張公慎，見過房參軍。”那人立即拱手。

房玄喬怔了怔，微笑頷首。

外面一團，中軍大帳卻空空，只有區區十二人列座。

“諸位，道理很清楚，當著下面人不好說，現在我直接了當來說，此地，非東都軍、太原軍聯手，不足以維持聯軍。”白橫秋掃視其余人等，言辭干脆。“不是我信不過諸位，而是大軍本就倉促聯合，不能將軍國生死大事托付給區區十日之誼！黜龍幫說我是擅天下之利者，那有些事，我就擅斷了.......段公，請你都督武安軍去汲郡，重建糧道。”

所有人齊齊變。

“段公，你愿意去嗎？”白橫秋沒有片刻空檔留下，直接連續追問。

“愿意。”段威遲疑片刻，還是答應，然后主看向李定。“李四郎，你愿意遣兵馬從我嗎？”

李定怔了怔，張口無言。

而白橫秋卻揚聲來言：“不管是誰，請先答應，否則，今日便可軍法從事......曹林可死，則無人不可死！”

近乎凝固的大帳，李定想了想，干脆與白橫秋對視起來......后者毫不猶豫迎上，沒有毫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位年輕的軍閥點頭以對：“別人倒也罷了，段公是我恩主，我自然愿意。”

“屈突將軍，鄭善葉這個人，有名無實，輕視下屬，不過是另一個宗室將軍，讓他在東線防，我確實擔心......說句不好聽的，真要是再被那個什麼屯長、副屯長給宰了，我不怕東線崩潰，只怕那兩位屯長要立地了宗師......你去吧，替他回來！”白橫秋得到答復后立即看向了屈突達。

屈突達沒有半點遲疑，干脆起，俯首行禮：“是！”

“東都軍大營，明日起我自當之！”英國公點點頭，繼續來言。“李四郎留在這里，辛苦做竇將軍的副手，把控此間大營。”

“是。”李定再度答應，答應的格外干脆。

“其余人等，依舊......”白橫秋繼續來言。“誰可還有異議？”

“不是說了嗎？今日便可軍法從事，曹林以下無人不可死......誰敢有異議？”薛常雄笑道。

“那說句良心話，我也不敢對河間軍下令？薛公還請自重。”白橫秋肅然以對。

薛常雄當即凜然。

“諸位，今日事我并未開玩笑，誰若是真的反對這番安排，我便要立即置，絕不猶豫。”白橫秋見狀再度掃視眾人，音調嚴肅。“但我也知道，強以威風，諸位表面有多順從，心中便必然有多怨恨！否則，當日除曹林之威，諸位便該俯首的，何至于鬧出今日之事？不過諸位，你們可記得當日太師司馬洪立八柱國十二衛將軍四錄事參軍制度，而使關隴一之舊事呢？”

其余十一人各自驚異，他們如何不懂這是某人最大政治許諾呢？

“今日帳中十二人，段、薛、羅、李，可為四柱國；王馮可為兩參軍；其余人等可為一衛將軍！”白橫秋言辭緩慢，卻吐字清晰無誤。

帳中不知道第幾次陷到詭異沉默中去了。

這一次，打破沉默的還是薛常雄：“英國公，大魏還在呢！”

“我知道。”白橫秋睥睨以對。“然，曹林已為我滅，司馬正起兵來東都，則江都必、曹徹必死，屆時大魏必亡！換言之，大魏實亡于我手，這件事，難道可以指著敷衍千秋萬代嗎？！”

薛常雄再度閉口，馮、王、羅、李、段幾人也多神有異。

“而大魏既為我所亡，當此時，豈能止步？”白橫秋繼續來言。“敢問諸位，接下來，這天下事我不來做，誰來做？這天下之利我不來擅，誰來擅？便是張行，妖言眾，蠱人心......我不是說天下事他不能做，但是以他的做法，這天下英雄豪杰豈不是要被他一刀削平？將來的天下豈不是好像全被伏龍印給制住一般！但凡是個英雄，豈能容忍？而這般不能容忍之惡，爾等或力不能敵，或謀不能應，或氣不能定，或志不能堅......”

話到這里，白橫秋忽然失聲大笑，笑聲中真氣鼓，不止是震軍帳，便是外圍整個中軍大營都被裹住，而笑完之后，其人站起來，以手指向在座諸人：“諸君，諸君！此番我若不來河北，爾等皆為張行腳下泥淖！如何還疑我不能分割天下之利與諸位呢？今日事，就這般定了！兵甲共爾持，利祿共爾取，天下亦可共之！”

帳外的棚子下面，無數軍中將佐參軍，雖不曉得“共”了什麼，也早已經聽得呆了，房玄喬、張公慎、蘇靖方三人猬在一起，說些閑話相互試探，聽到這里，同樣不失神片刻。

“估計要散了。”房玄喬第一個回過神來，攏著袖子笑道。“那就這般說了吧，你二位各自隨主將回營準備一二，尋個代，然后只往我那里去，我跟著恩師回去做了文書，咱們便一起去圩子里打探虛實。”

到了中午，張公慎從馮無佚營中過去，蘇靖方在部隊起拔前從武安軍中離開，一起見到了房玄喬。

房玄喬果然義氣，真就帶著兩人作為隨從，外加一隊護送甲士，舉著白旗，越過已經有些泥濘的工事，來到了黜龍幫的大營前。

張行正在跟馬圍下棋，聞訊來問：“這是什麼意思？此時勸降？”

“勸降是有的，但應該是要打聽營中糧草......”馬圍可能許久沒喝酒的緣故，腮臉有些枯，但腦子卻還是很快。“必是外面有自家兄弟做下事來，牽他們了。”

張行點頭認可，復又笑問：“那我是一個人見，還是當眾見？”

“當首席一個人番單個來見。”馬圍依舊言辭干脆。“莫忘了，咱們在對面營中有不朋友，既是懷通公的學生過來，反而好做安。”

張行再度頷首，便依言而為，乃是將來人迎營中，每人都分開安置，此時便曉得蘇靖方在其中，便率先立即召見。

“師叔。”蘇靖方見到張行，單膝下拜，言簡意賅。“黜龍幫東西兩線齊勝，已經牽此間兵馬了，若要計較，就在這幾日，唯獨白橫秋恩威并重，局勢似乎穩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