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段威回過神來,率先笑道。“那就讓老馮按部就班來便是……還是年輕人反應快。”
薛常雄也點了下頭。
白橫秋看了眼面不改的李定,不由失笑:“確實是李四郎思慮周全,比水淹要好一些。”
道理很簡單,首先是政治團結,其次,就是要擺個陷阱……所謂既曉得馮無佚的政治立場,曉得這支兵馬最弱,那反而心中通亮,可以將計就計,只要在馮無佚防區后面擺個口袋,或者說借營房遮蔽做出擺口袋的準備,黜龍軍真要從此突圍逃竄,卻是自尋死路。
不過,若是這般設計的話,那之前水淹之策,似乎就沒有必要再實行了,因為水淹委實費時費力。
“馮無佚能不能做個疏通?”轉回到黜龍軍的大營臺上,周行范遙敵營,果然問出了這個問題。
“真要做疏通,也是在他前,既然來了,大軍之中,疏通又有什麼用?”徐世英不以為然道。
“小周的意思是,疏通了,必要時可以是個去。”牛達正道。
“便是他答應,你敢去嗎?”王叔勇也不以為然。“這麼多兵,這麼多將,一旦有了歹心,咱們便是自投羅網。”
“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何妨一試?”徐師仁認真討論。
“與其指馮無佚,不如指北地援軍。”賈越也難得開口。“這些人為何過來?本意還是說河北里紛爭,都跟咱們有真真切切的敵我關系,雖說是跟白橫秋不一條心,可跟我們就是一條心?唯獨北地那里,跟我們只有利,沒有害,可以指……”
“北地來得及嗎?”徐世英微微挑眉。
“若是謝總管心里分的清楚,馮無佚、羅、薛常雄都只是點一下,然后立即去北地,加上之前派過去的白沛熊那些人,差不多是夠的。”賈越認真回復。
“夠是以多日來算的?”徐世英認真追問。“還有十來日糧盡,是這個日期嗎?”
“差不多。”
“那能來多兵?”
“這個時候能來多兵?”賈越反問道。“關鍵是能有一支接應部隊,白狼衛、鐵山衛集中銳,各來個千把人足夠了……”
“若說接應,咱們又不是沒有,外面幾十個營呢!也不銳!”王叔勇不忿道。
“但那些軍都知道,他們盯得死死的,而北地的接應卻是他們不知道的。”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了。”徐世英點點頭,復又看向張行。“首席,咱們是準備什麼時候突圍?”
“當然是看形勢。”張行也瞥了對方一眼。“等到對方勢最困難的時候,或者說咱們有了好條件的時候,咱們該走就走,譬如北地援軍要到了,自然就是個條件,對方撤軍了更好……難道真準備在這里死不?”
徐世英點了下頭,一時釋然,復又來對:“他們明顯是想高壘堅營,堵個水泄不通,而如果我們隨時要突出去,也不必苦守……看他們白日這般辛苦,今晚我率本部去掘營如何?”
掘營,是非常常見的戰,當一方遠道奔襲,或者隨從輔兵缺乏,又或者時間不足時,便會使得營寨敷衍,這就反過來使得夜間襲營為優勢。
這類事,在之前數百年南北方對立的況下格外突出,因為這是南方應對北方騎兵奔襲戰的見有效手段。
當然,徐世英這里的掘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掘營了,是要打斷對方工程,疲憊對方的意思。
這自然無話可說。
“小心為上。”張行叮囑道。“安排好后路,如果不就立即退回來,兵力寶貴,你一個營廢了,咱們大陣就未必起得來了。”
“曉得。”徐世英立即點頭。“之前幾日這般辛苦,不就是為了維護這個嘛,我死了,還有伍大郎代替,可兵馬沒了就沒了……要不盡量用修行者?掘完就回來。”
“也不是不行,但這樣,你還要親自指揮?”張行繼續來問。
徐世英張口無言,片刻后,卻是莫名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就不去了?不指揮怕是不妥當的。”
“怎麼不去?!”就在這時,之前并未議論局勢的雄伯南突然開口。“昨日還說的清楚,明明之前是咱們贏了,這時候更不能失了氣勢,主攻出去,便是一個震懾!你盡管去,我給你做后盾!無論如何也能把你帶回來!”
“我也去掠陣。”同樣沒什麼話的伍驚風同樣表態。
徐世英一愣,強著沒有去看張行,而是立即點頭。
事就此定下。
就這樣,到了當日晚間,徐世英仔細布置,靜待深夜,張行也在率領一眾中軍心腹巡查完整個營地后回到了中軍大帳……理論上,為了隨時起陣,他都不應該離開中軍的。
而甫一回到中軍大帳這里,剛剛端碗,尚未用飯,便有一人來做拜訪。
“這是什麼?”張行詫異看著案上事。
“三哥是第一次見到此?”周行范同樣詫異。“我都有了,我不信其他人沒有。”
“不是這個意思。”張行也笑。“是其他人有,卻沒想到你也有……”
“段威信里說,他也是反魏的,大家并沒有本上的對立,包括曹林也是白橫秋置的,大家反而是一路人;白橫秋信里說,當年平陳,跟我父親還有來公關系親,大家同殿為臣,是有香火的,視我為子侄……”小周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道理好像都對,也沒法反駁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哪怕是拋開忠義道德,也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能有哪里不對勁,無外乎是私仇漸漸融了公怨,一時回頭,分不清公私,有些茫然罷了。”張行依舊沒接信封,只是低頭著高粱飯。“畢竟,什麼都是從一開始的私仇起來的。”
燈火搖曳下,周行范沉默不語,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的他臉上已經有了數道疤痕,皮黝黑,跟之前那個在靖安臺中跟在張行后的貴族年相比,判若兩人。
停了片刻,其人扔下多余心思,認真來問:“除了我,還有誰給三哥送來勸降信?”
你之外,伍大郎、徐師仁、牛達、王五郎、崔二郎都有。”張行有一說一。
小周點了點頭:“也就是雄天王不指,王雄誕跟馬圍他們不認識,對不對?”
張行想了想,補充了一下:“徐大郎也沒有,應該也不指。”
周行范瞇了下眼睛:“為什麼?”
“因為那日一見才曉得,徐世英天縱英才,卻又強橫狡詐,結合以往更知道此人忠心耿耿,加上他姐夫雄伯南,威武張勢,氣度不凡,二人實為張行在黜龍幫之肝膽,而我也實在是不想自取其辱。”中軍大帳,燈火通明,酒宴中,白橫秋舉杯對著一眾將佐解釋道。“可沒想,這二人倒也罷了,其余伍大郎、周小子這些人,也都著了魔似的,本不做回應……張行人有,又有豪杰襄助,倒顯得我們失了風范,所幸現在徹底圍困,不如把心思放在外頭。”
其余幾人,除了李定面有些不自覺的怪異外,其余人自薛常雄、段威以下,皆頷首不及,深以為然。
宴會結束,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約莫三更時分,只著皮甲配短刀的徐世英徐大郎終于走出了營帳,他看了看頭頂彎彎的雙月,然后環顧左右:“都準備好了嗎?”
心腹親衛首領上前匯報:“五百人,皆著上次戰后搜羅的軍甲,帶著鋤頭……”
“不用鋤頭。”徐大郎怔了下,認真下令。“對方營壘那里肯定不缺工,我們只扮做對方兵馬過去,自然有工……便是沒有,進去轉一圈,走前喊兩嗓子,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