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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海行(5)

“總要問清楚的。”聞人尋安忍不住提醒。“昨夜的事已經過去了,那就過去了。”

“你說的不錯。”王老九站起來,負手昂然來言,淡黃胡子在燈火下格外顯眼。“你在這里,控制住潁上,把控住局勢,戰事暫結,我要回一趟淝水口,當面見一見司馬正。”

聞人尋安只能頷首。

而大約上午時分,王代積便回到了淝口大寨,在這里見到了年輕的司馬正。

“司馬公。”

王老九恭恭敬敬俯相對,大禮參拜。“屬下慚愧,追擊一夜,隔斷潁上,也未能尋到杜破陣,請司馬公治罪。”

司馬正見狀趕,親自將對方扶起來:“王公說什麼話呢,你出鎮淮南,我出鎮徐州,并無高低,屬下二字何來?更不要說臨陣問罪了。”

王代積被扶起來,依舊恭敬:“不是這樣的,且不說是屬下陷困境,司馬公來救,只說司馬公自徐州傾城而出,儼然是得了江都旨意,代表著朝廷,這個時候更有高低上下了。”

司馬正聞言也笑:“我未得江都旨意。”

王代積猛地一愣,狀若驚訝:“無旨出徐州兵,還是出了全軍?”

“也不能說沒有旨意……”司馬正轉回答主位笑道。“而是得了東都旨意。”

饒是王老九心思百轉,此時也被一句話說得懵住了。

東都的事,他不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那里岌岌可危,漸漸失控,卻是毫無疑問的。

而接下來,對方下面的一句話,更是讓他腦中嗡嗡作響。

“皇叔來找了我,他被英國公與沖和道長在河北襲,已經十死無生了,便將東都、司隸托付給我,而我也應了。”司馬正坐在座中,坦來言。“但這五萬徐州兵我卻不能全帶走,這里面有三萬是東都來的,他們不得回去,還有兩萬是徐州本地兵馬,我準備此戰后讓他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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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公仁義。”王代積只能如此言語,但對方下一句話便讓他徹底失態。

“你呢?”司馬正認真道。“淮南兵有愿意去淮西的嗎?我準備將你帶走,駐懸匏城,控制淮西,為東都南面屏障……咱們不要耽擱,以淮西沿線城池為據點,順著潁水,今日就進軍!我行軍在前,你在左右與后控制城池!”

王代積張了張,想拒絕,卻不敢拒絕,反而忽然懊惱起來……若是這個局勢,昨夜孬好要把杜破陣那廝弄死啊!不然自己在淮西坐的安穩?!

而現在呢?杜破陣怕是已經逃出生天了吧?

下午時分,杜破陣抵達潁水中游的重鎮汝,這里是汝郡郡治。然而,到了這里,兵馬依舊沒有多,只是區區數百人……還都是些后勤人員以及跟自己一起渡淝水過來的些許親衛……這是當然的,主力陸軍的潰敗隊列尚在淝水東側,剛剛渡河就被人打斷,現在也應該沒有人組織渡河,不知道要怎麼收攏;而水軍逃走之前,十之八九是要從汝水回老家的。

一時間,杜大盟主反而為了孤家寡人。

這個時候,很難說昨晚上渡河是對是錯。

實際上,杜破陣來到汝城后,一直沉默寡言,一聲不吭,只是闞棱四下辛苦,一會搞城防,一會去四面做聯絡,一會還要來照看義父。

就這樣,一直等到傍晚,漸漸有了消息。

“快走吧!這里待不得。”郭祝狼狽不堪,卻帶了個更大的壞消息。“我這次是被我舅舅捉了又放回來的,他告訴我,司馬正不是來救王代積的,司馬正是接了曹林的班,去接手東都的,大軍就是要從潁水進軍的……王代積也要跟著一起來!而且人家是要全占淮西做東都屏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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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破陣搖搖墜,但卻是第一時間相信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徐州大軍的出現。

而如果這樣的話,也跟之前他掌握的東都、河北一系列報對上了……事的真相就是如此,這是被擊敗的大宗師的后招,維系東都不被白氏、義軍侵染的后招,是曹林此時能做到的最好的反擊。

但是,知道了事又怎麼樣?

自己怎麼辦?

自己算什麼?

犧牲品嗎?立威的那只?摟草打兔子的兔子?還是路上那只被路過車碾過的敗犬?

一敗至此,還是這個局面,人心、兵馬、地盤到底如何收拾?

沒有人回答杜破陣,實際上,杜破陣本沒有問出聲來。

“走是一定要走的,我馬上帶父親走。”上滿是泥漿、漬的闞棱和郭祝一起看向了同樣狼狽卻一言不發,甚至有些像傻了的杜破陣之后,又齊齊收回了目,轉向了對方,而開口拿主意的自然是闞棱。“但是兩件事,西面和東面……淝水東面還有好多兵馬沒人收攏,西面則是逃回去的水軍跟懸匏城的輔伯,也得有人通知。”

“我只能做一樣。”郭祝倒也干脆。“我淮南軍里人多,我去淝水東面,試著能不能收攏點人……事先說好,我沒那麼大本事,也在淮西軍里沒有多威信,只能盡力而為。”

“那就盡力而為。”闞棱拍了拍對方。“咱們都盡力而為。”

郭祝點點頭,轉便走,走了兩步,回頭努:“照顧好義父!”

闞棱只能點頭。

急,真要是被人家捉了,那就連個玩意都不是了,須臾片刻,闞棱便組織起一個不到五十人的隊伍,換上城的馬匹、騾子、驢,棄了甲胄,匆匆向西繼續逃亡。

不過,這個時候的杜破陣雖然還是不吭聲,卻能騎馬隨行了,多是讓闞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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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眾人快馬加鞭,輕裝上陣,雖然道路,但不管不顧之下,卻還是在傍晚之前來到了汝水東側分支的河畔,也就是新蔡城的對岸,然后闞棱便去尋船……這里未遭戰禍,又是淮西軍大本營出的主要通道,而且對岸就是新蔡,自然是輕松便尋到船只,接著闞棱便要護送自家義父渡河。

然而,這個時候,杜破陣卻立在渡口那里不彈了。

“父親大人!”闞棱前來催促。

杜破陣見狀,也不言語,只是擺手,然后居然直接蹲在了渡口棚下,看著越來越細的小雨落汝水中發起呆來。

闞棱之前擅自作為,都是杜破陣一聲不吭沒有任何表達的形下來做的,此時對方直接擺手,他卻是不好擅自作為,以至于只能枯站。

又過了一小會,很快對岸新蔡城便駛出多艘船只,往此而來,乃是城留守吏、將佐聞得消息,匆匆來接。

到了這個時候,闞棱心中稍微醒悟,父親是怕兵敗之下人心長草,尤其是淮西軍在懸匏城這邊汝水流域統治并不久,之前水軍更是棄軍而走,都來到了汝水流域……那就更加不得不防了。

吏將佐抵達,帶來了熱食,甚至用木桶裝了熱水,而且問候懇切,言辭禮貌。

闞棱等人也多如釋重負,許多人就都上前去用熱水熱飯。

可是,杜破陣還是蹲在那里低頭著河水不,闞棱和本地吏將佐去請,都被他擺手制止。

又過了一陣子,后東面路上喧嘩一時,眾人重新進展,但很快便意識到,來的是之前分道的郭祝……這次郭傳令帶回來了一個特大的好消息。

“馬勝馬大頭領昨日被淮南軍沖擊,隔在了淝水東岸,現在正在收攏敗兵,他是本地人,又是淮西老頭領,大家都服他,已經收攏了好幾千人,多是太保軍。”郭祝振來言,生怕其他人聽不到。“我跟他隔河說了況,他要帶人去尋侍軍王焯王總管去落腳之地,說是王總管為人厚道,而且侍軍實力不足,不會吞并我們敗兵,只讓義父放心!”

港口棚子這里,早已經聚攏了不知道多人,聞言不由大喜,便都紛紛看向杜破陣。

而后者,也的確明顯釋然了一下,居然挪了一下腳。

但也只是挪了一下腳,隨即擺手,繼續蹲在那里不

眾人不解其意。

當然,很快眾人就懂了……又過了一刻鐘,對面新蔡城中飛來一舟,卻是一位留守懸匏的太保,其人來到港口這里便匆匆匯報:

“輔伯知道了前方戰況,剛剛住收攏了退回來的水軍,現在帶著水軍的頭領們飛速來迎義父!輔伯只讓義父放心,他要我轉給義父,說是一敗而已,大不了一起回去羊,天下之大,已經見識過了,只要自家兄弟在,還不能尋條路嗎?!”

聽到這里,蹲在那里的杜破陣再不能堅持,一時淚如雨下,然后搖搖晃晃站起來。

闞、郭幾個太保立即上前準備來勸、來扶。

料,當日羊賊杜破陣站起來,涕淚加,大聲嘶吼:“我何曾怕過這一敗?又何曾畏懼過日后局勢?我一個羊賊罷了!我在這里不,只是因為我之前剛愎自用,稍微得勢,就把他們這些老兄弟扔在后方,今日這個樣子,怎麼有臉去見他們?”

說著,只在眾人驚呼中,朝著汝水中力一跳,砸下好大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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