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2章 立規矩，燈下黑

  囚偽帝李泌的偏殿頗為偏僻。

  門一關，唯有從門那裡投進來的一縷，讓昏暗的殿多了些生機。

  一個人待在這樣的地方，時日長了真的會發瘋。

  李泌把自己的一生想了無數次，想完了再想。發現哪件事兒自己做錯了，會痛悔不已。發現哪件事兒乾的漂亮，不眉飛舞。

  “那個孽種啊！當初朕若是知曉，定然要弄死他！”

  李泌在黑暗中咬牙切齒的道。

  “是韓石頭，對，是那個狗賊。此刻想來，當初便是他為那個孽種遮掩，否則朕早已察覺了。”

  “歸結底，還是朕的那位伯父。你死了也不消停，還在朕的邊布下了人手。可惜，你覺悟太晚了。”

  “說實話，朕從未見過這般蠢的人。你明知那些人勢力龐大的令帝王也只能選擇妥協，卻敢去捅馬蜂窩。那些人豈是善茬，結果你死了，那些大族依舊存在。”

  “你犯蠢，你那兒子也在犯蠢。別看他此刻得意。可數千年歷史中，那些家族經歷了無數磨難，只要不弄死他們，他們依舊能再度崛起。鐵打的世家大族，流水的王朝啊！哈哈哈哈！”

  “弄吧！弄的越熱火朝天越好。朕就看著你和他們折騰。場上都是他們的人，你越折騰，他們就會越抱團。”

  “他們沒了田地人口，看似壞事，可卻有個好，能把所有的力都放在科舉上。那些人家家學淵博，一旦發力，此後能過科舉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他們的子弟。十年，二十年後……那個孽種便了孤家寡人。哈哈哈哈！”

  李泌聽到了腳步聲，手腳並用的衝到了門後，瞇著眼，從門裡往外看。

  一個侍走到了門外，大聲道：“昨日科舉，陛下以新學為基出題，大族豪強子弟大部落榜。”

  說完，侍便走了。

  李泌雙手拉著門，力摳著，喊道：“他怎敢？他怎敢？”

  他在裡面聲嘶力竭的喊著。

  雙手指甲摳破兀自不覺。

  腳步聲再度傳來，李泌息著，閉著一隻眼，用另一隻眼湊在門後往外看。

  “看看，看看朕看到了誰？國丈？哈哈哈哈！”

  兩個侍打開偏殿的門，李泌用手遮著眼睛往後退去。

  “進去！”

  楊松被趕了進來，隨即，大門關閉。

  殿重新陷了昏暗中。

  楊松依舊保持著楊氏家主的端莊，他安坐在床榻邊緣，聽著後幽幽的有人說道：“你來了？”

  “對！”

  “那些年若非你帶頭掣肘朕，大局何至於此？”

  “若非你一直想打我世家門閥，老夫何至於此？”

  “分明是你野心！老狗！”

  “世家門閥存在數千年，靠的可不是野心，而是知分寸。若非你咄咄人，老夫何至於與你分庭抗禮。”

  “當初朕準備對北疆手，便是你這條老狗苦苦勸說什麽……以大局為重。”

  “難道當時你能擊敗那個孽種？”

  “至能製住他！”

  “那個孽種能滅了北遼，可見蓄謀已久，你的手段，怕是都在他的謀算之中。別忘了，他用兵之能，你拍馬也趕不上！”

  “可玩別的，朕能讓他……”

  “老夫剛聽聞，科舉了？”

  “對。”李泌突然幸災樂禍的道：“大族豪強的子弟，幾乎全軍覆滅。”

  “嗯？！”

  楊松猛的回頭，昏暗中，就見李泌盤膝坐在自己的後，一雙眼惻惻的。

  “為何？”

  “那個孽種改了題目，用的是他在北疆推行的那一套學說。什麽天文地理，什麽狗屁的力……”

  楊松突然慘笑道：“清理人口只是引子，目的是讓我等家族再無謀反的能力。隨後，他便一刀刀的割我等家族的。那個狗賊啊！”

  “千年楊氏，即將在你的手中覆滅，國丈，可心疼？”

  “老狗，看看你，曾經的帝王，如今卻活的不如一條狗。”

  “你也好不到哪去！”

  “老夫忍你多年了！說實話，剛開始老夫從未想過謀反，可每當看到坐在座上的你時，老夫就在想，就你這等畜生不如的東西也能做帝王，那老夫為何不能？楊氏為何不能？”

  “你果然是想謀反！”

  “楊氏做了千年門閥，厭倦了！”

  殿默然。

  良久，李泌說道：“可還有反覆的機會？”

  “手中無人口，哪來的機會？”

  “員們呢？你等家族直接間接能影響的吏多不勝數。若非如此，當年朕也會手。”

  “現在，就要看大郎他們的膽略了。”

  “你這話中，好像不樂觀？”

  “淳於氏完了。”

  “那定然是為了當年事！”

  “咱們一個都逃不了報應。”楊松蒼涼的道：“大郎若是聰明，要麽便聯絡那些大族，大家一起手，魚死網破。要麽，便毫不猶豫的遠遁，去海外，去羅……”

  “羅，哈哈哈哈！”

  李泌得意大笑。

  楊松歎道：“那個孽種分明便是要斬草除，大郎，莫要猶豫啊！”

  ……

  “……楊松說莫要猶豫。”

  侍說完告退。

  皇帝若有所思。

  太子說道：“阿耶，楊松都說了當年事，可見阿翁之死和他家有關。”

  “自然是有關，不過阿梁，你要記住，帝王手握無上權力的同時，也得警惕自己濫用權力。一旦帝王把律法視為無，上行下效，下面的吏們便會踐踏律法。故而雖說為父此刻便能令人滅了楊氏，可卻忍著。”

  “是！”

  晚些太子告退，後兩條寵一路打鬧著跟隨。

  皇帝看著他出去，笑道：“其實，朕此刻就可以滅了楊氏。只是心中的疑無法解開，故而留著他們。”

  韓石頭說道：“陛下要尋楊氏的把柄易如反掌。”

  “但朕需要給阿梁立個規矩，否則，朕擔心他把握不住。”

  ……

  “皇帝這是在用刀子殺人！”

  楊新相並未如楊松認為的那般優寡斷，在科舉的結果出來後，他便令人去各大族傳話。

  他在等待著各方的回復。

  書房裡，燭幽幽，角落裡，香爐上煙氣嫋嫋。

  楊新相手眉心，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孫巖說道：“他會一步步削弱咱們，但老夫不解，他為何不手？”

  千年楊氏令人羨慕，可裡卻藏汙納垢，若是皇帝要手，楊新相不覺得他尋不到由頭。

  “老夫以為，他是在等待時機。”

  “什麽時機？”

  “淳於氏當初曾伏殺那個孽種，那個孽種滅了淳於氏，天下人誰敢置喙？可他卻一直留著……”

  “證據！”楊新相面微變。

  “是。那個孽種是想揭開當年的，想為孝敬皇帝平反。在他的眼中……我等家族皆是塚中枯骨，他何時手都行。”

  “他在一步步，而我等只能在絕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對，他便是在折磨我等！”

  楊新相深吸一口氣，“不能坐以待斃。”

  “看那些家族如何回復。若是都願意……那麽，便拚個魚死網破！”

  “遠遁呢？”楊新相瞇著眼，“早在兩年前，老夫便令人去做了些事。”

  “南邊？”

  “不，西邊。”

  “羅。”

  “羅乃是大國，對大唐一直有野心，可部作一團，無法協力，故而只是令蠻人襲擾西疆。那邊對大唐工匠求之若，另外，還有大唐地圖……”

  楊新相冷笑道：“楊氏傳承千年，老夫敢說，宮中的輿圖都沒有家中的準。羅獲此利，定然會大喜過……”

  “郎君睿智！”

  “只等烽火起，老夫倒要看看那個孽種如何！”楊新相低了聲音，“西邊是障眼法，瞞不過那個孽種。老夫真想去的是北面。”

  “北面是那個孽種的龍興之地。”

  “有個詞，做燈下黑！”

  ……

  “有人當年和為父說家國天下，可在世家大族的眼中，所謂天下便是自己的狩獵場。百姓是螻蟻，軍隊是家奴……在他們的眼中，天下，便是個玩！”

  宮中的夜頗為安靜，皇帝和太子站在殿外。

  “阿耶，我讀史書，常看到那些食者為了權力而不顧大局，這是把私利凌駕於國家之上……”

  “人心趨利，人本惡。”皇帝說道：“要想遏製住這等勢頭，便要褒獎那些大公無私的臣子，嚴厲懲治那些貪，庸。”

  “是！”

  “當下的場你如何看？”

  太子想了想，“是他們的天下。”

  “是啊！所以朕接下來，便是要打破這個局！”

  麗妃來了。

  “陛下，怡娘那邊找到了些東西。”

  “哦！”

  “阿耶，我也去看看吧！”太子說道。

  皇帝猶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等事有結果了再讓你知曉。”

  等太子告退後，麗妃說道：“其實，讓太子知曉並無大礙！”

  “朕只是暫時不想讓他知曉那些醜惡，令人作惡的醜惡！”

  “可遲早也得知道。”

  “那是他的祖父。”

  ……

  一間廢棄的宮殿，一個老侍被兩個侍架著，被拷打的渾上下找不到一塊好地方。

  “說！”

  怡娘冷冷的道。

  皇帝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眾人行禮。

  “免禮！”皇帝盯著老侍，“就是他？”

  “陛下，當年此人在武後的邊做事。”怡娘說道：“奴順著查，查到了他的上。”

  老侍咳嗽一下，吐了一口帶的唾沫，說道：“那日下午，帝後置了朝政後準備用飯，有人說今日廚房弄的羊湯味無比。陛下心，晚飯便加了羊湯……”

  宣德帝貪吃。

  “誰說的這話？”皇帝問道。

  “武後邊的宦，王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