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願意

  國子監。

  寧雅韻破天荒的沒有彈琴，而是喝茶。

  教授們坐在下手，輕甩麈尾，言笑晏晏。

  安紫雨用戒尺敲打著案幾，不客氣的道：“上次鍾會去萬年縣立下了功勞，戶部的氣焰被下去了些。可這點功勞依舊不夠，戶部隨時都能借勢人。你等可有法子？”

  麈尾不甩了，室很安靜，教授們端坐著，死死地盯著虛空，仿佛能破開虛空，去另一個世界。

  安紫雨惱火的道：“要想立功，就必須去朝中任職，學生們去兩縣，你等也能去朝中。”

  教授們一陣嗡嗡嗡，黃景瑜說道：“司業，這麽些年下來，咱們的人……說句實話吧，在兩縣的名聲都弄臭了，去了也會被擱置。”

  國子監的大爺們去了兩縣，殺威自然是不了的。結果手段剛亮出來，這群大爺就紛紛告假。

  馬丹！來做個事也要罪？大爺不伺候了！

  長此以往，兩縣對國子監的人也就絕了。

  安紫雨看了寧雅韻一眼，袖口裡的火折子，語氣不善，“祭酒！”

  你是老大，你不來說說？

  寧雅韻心中微歎，覺得自己支撐國子監這個爛攤子果真不易，真想披發山，去暢遊於山水之間。

  這群滾刀，老夫也無能為力……他歎息一聲。

  教授們又活躍了起來。

  叩叩叩！

  有人敲門。

  安紫雨一拍案幾，眾人被嚇了一跳。

  “進來。”安紫雨用戒尺指指這些滾刀。

  門開，一個小吏進來。

  “祭酒，剛傳來消息，國子監學生楊玄為萬年縣不良帥。”

  說完他好奇的發現值房雀無聲。

  這是怎麽了？

  戒尺猛地拍在案幾上。

  轟！

  案幾轟然倒塌。

  安紫雨起，指著教授們呵斥道：“這是什麽？”

  楊玄剛好在門外探頭，見狀不知為何，就拱手道：“鍾教授，我萬年縣那邊還有事，今日就先過去了。”

  鍾會如蒙大赦，“且去且去，回頭老夫請你飲酒。

  呃！

  教授請學生飲酒？

  楊玄小聲問小吏：“他們喝多了？”

  小吏搖頭，豔羨的道：“你不知道嗎？”

  “什麽？”楊玄問道。

  “你是國子監有史以來第一個能在兩縣升之人。”

  ……

  楊玄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拿了個另類的第一，到了萬年縣後，趙國林和溫新書一臉鬱的模樣。

  “楊帥，方才邱縣尉來過，說金吾衛的周副將主請纓，準備清查南周諜之事。”溫新書憤憤不平的道：“上次咱們尋到藏寶，便是他出手想搶功，此次再度出手……”

  “報復泄憤，外加搶功。”趙國林抱著馬槊，難得的出了憤怒之。

  “去看看。”

  三人出了縣廨，隨即去了王二郎家。

  一隊軍士已經封鎖了王二郎和大嬸家，溫新書上去涉。

  “我等要進去查探。”

  為首的隊正著臉，目略過溫新書，盯住了楊玄，冷冷的道：“此事我金吾衛接手了，想進去，聲耶耶我便讓路。”

  “哈哈哈哈！”軍士們狂笑了起來。

  金吾衛負責長安治安，和不良人的職責有叉。這些年不良人被金吾衛製的無法彈，見面就低一等。

  負責治安的副將周巖上次想搶功就很是大喇喇的，覺得手到擒來，誰知被楊玄反手一掌拍的老臉無。

  周巖搶功功，屬下也會分潤一些功勞，這是潛規則。可此次搶功失敗，屬下們都沒撈到一，對萬年縣不良人自然半分好也無，甚至還恨上了。

  溫新書面漲紅，“此案乃是我萬年縣破的，憑什麽讓給你們？”

  隊正不狂笑，捧腹指著……

  楊玄緩緩走了過來。

  隊正還在笑。

  “哈哈哈哈！”

  他甚至挑釁的衝著楊玄挑眉。

  來啊！

  打我呀！

  周圍的人都在看著。

  楊玄揮手。

  啪！

  聲音很清脆。

  那些軍士愕然看著自己的隊正，不敢相信楊玄竟了他一掌。

  隊正捂著臉，先是不敢置信的看著楊玄，接著被當眾耳的巨大恥辱讓他反手一掌。

  “楊帥小心！”趙國林衝了上來，溫新書更是取出了弓箭。

  楊玄左手輕松格擋，右手反手又是一掌拍去。

  啪！

  “這下看著對稱了。”楊玄覺得自從認識了唐小年後，自己好像多了些病。他微笑問道：“我如今可能進去了嗎？”

  隊正雙目圓瞪，剛想喝令手下手，楊玄瞇著眼，冷冷的道：“還想搶功？回去告訴周副將，想立功就自己來，別特麽的跟在別人的屁後面吃灰！”

  他舉起手，“老趙！”

  “在！”趙國林轟然應諾。

  楊玄罵道：“給耶耶立威！”

  “領命！”

  趙國林本是扛著馬槊，此刻右手下，猛地一按，馬槊就如毒蛇般的彈了起來。

  瞬間刮起了一陣風。

  馬槊在軍士們的前飛速點刺，快的看不清，眼只能看到紅纓再舞。

  頃馬槊收了回去。

  外面一個軍士喊道：“你們的。”

  一群軍士低頭，看到腹那裡的裳多了一個。

  這特麽是戰陣功夫，他們誰能敵？

  楊玄輕輕推開隊正，緩緩走了進去。

  後，趙國林拿著馬槊跟著。

  溫新書弓箭在手，冷笑看著前方的軍士。

  不良人查探此案是本分，金吾衛敢阻攔不過是仗著不良人好欺負罷了。

  一個負責追捕兇犯，查探案子的小吏，怎敢和諸衛之一的金吾衛較勁？

  但今日求錘得錘了。

  裡面，趙國林輕聲道：“楊帥怎地出手了？”

  “看不慣。”楊玄說道。

  山林中的猛虎獨立生活後，就需要拿猛來立威……野狼想為狼王，就得先衝著敵人撕咬，擋在麾下之前。

  否則……誰會在意你是誰？

  他背負著造反，不，是討逆的事兒，乾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護犢子。

  後，溫新書的眸子都紅了。

  趙國林微微點頭。

  做下屬怕什麽？就怕上沒擔當，遇到事兒把自己推出去。

  “去稟告周副將！”

  隊正惱難當，想手，可知曉不敵，於是便令人去搬救兵。

  屋裡，楊玄看著保留著的那個大坑，幽幽的道：“先是隔壁的婦人去報案，在查探一無所獲時，南周諜突然暴起，特娘的，這是無事生非啊！接著一查，王二郎家發現藏寶，可串子上的指印卻讓他們的用心昭然若揭。這是想作甚？”

  屋裡很安靜，幾縷線投進來，落在大坑裡，飛塵在線中飛舞，恍若一個個小人在其中舞蹈……溫新書不也放低了聲音，“莫非是想讓咱們以為尋到了寶藏，就此住手？”

  趙國林詫異的道：“你竟然能想到這個？”

  溫新書怒了，“我何曾想不到？”

  楊玄沒摻和他們鬥，負手在大坑邊緩緩踱步。

  “這是個圈套。”楊玄想到了許多，最近看的電影不，特別是犯罪電影。

  “他們想做什麽？”

  晚些回去。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在沉默。

  馬蹄聲有些集。

  趙國林抬頭，神一，“楊帥，是周副將他們。”

  周巖帶著十余騎朝著這邊來了。

  雙方相隔兩步勒馬。

  周巖看著楊玄，笑的就像是一頭看到兔子的狼，角微微勾起，眼中卻都是殘忍和嗜。

  “一個小小的不良帥，也敢在長安城中縱橫嗎？”

  楊玄微笑指著天，“老天在看著人間，誰忠誰一目了然。今日天氣看著不錯，可說不準何時便會降下雷霆……”

  周巖冷笑，雙方錯而過。

  策馬百余步，周巖問道：“可曾查清了？”

  一個軍士說道：“查清了，那包冬今日去平康坊張告示，什麽……吃了回春丹，好你也好。”

  周巖的角輕抿，“手！”

  ……

  包家的宅子不小，但看著有些舊，許多地方該更換的卻依舊如故。

  “阿耶，我出去了。”

  包冬進了臥室，父親包才依靠在床頭，聲道：“阿耶的子好多了，你好生讀書，莫要在外奔忙。”

  包冬笑嘻嘻的道：“知道了，阿耶。”

  他背著包袱出去，後，包才幽幽道：“都是老夫的子拖累了大郎，哎！”

  包冬出了家門，一路去了平康坊。

  他先去了一家青樓。

  “回春丹。”一個過來。

  一手錢，一手貨。

  曖昧的蹭蹭，“以前你還時常來，如今也來，卻變了賣藥的，要不……藥債償？”

  “你轉手賣給嫖客還能掙一筆，就別榨我了！”包冬收錢給藥，越發的練了。

  啪！

  後，有人一掌拍在他的肩頭上。

  “誰啊！”

  包冬剛回，就被人撲倒在地上。

  他下意識的說道：“每一朵飄過的雲，都是我對你的思念。”

  隨著這兩句話，的息猛地運轉，隨即消散。

  因為一張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金吾衛兵曹黃立，你再彈，殺了你也是白殺！”

  包冬散去息，放棄了抵抗，被架了起來後，無辜的道：“為何拿我？”

  黃立獰笑道：“你賣的藥吃死人了。”

  晚些，金吾衛。

  周巖坐在值房裡，黃立進來稟告，“周副將，已經拿了人犯包冬。”

  周巖沒抬頭，舉起手輕輕擺擺。

  黃立轉出去。

  “打！”

  一個婦人站在邊上哭哭啼啼的，“就是他！”

  包冬被按在長凳上，兩個軍士舉起板子……

  黃立厲喝，“的夫君便是吃了你的回春丹，流不止而去……好你也好，如今只剩下一人，另一人卻一命嗚呼，你可知罪？”

  “那怕不是馬上風，與我無關啊！”包冬努力抬頭，“黃兵曹，這回春丹我每日起床睡前都吃一粒，神倍增……不能啊！”

  黃立冷笑，“不見棺材不落淚。說，此事可有人指使？若是有，你還能從輕置。若是無……置人於死地，你的罪責……通天了！”

  包冬搖頭。

  “打！”

  外面打板子的聲音不斷傳來。

  值房裡，周巖淡淡的道：“老夫的功勳還差些便能升職，一個小小的不良人也敢阻礙嗎？”

  一番拷打後，周巖聽到外面黃立喝問。

  “說，誰指使你販賣的毒藥？”

  周巖微微一笑，“你以為老夫的人是白打的嗎？”

  外面，包冬努力抬頭，慘笑。

  “就算是到了地底下，我也是這句話……藥是我弄的，與別人無關！”

  周巖面微冷。

  黃立走了過去，蹲在長凳邊，“死也願意？”

  包冬的腦海裡閃過了許多……最終定格在那一幕。

  ——楊玄很輕的搖頭，說：“幾句話的事，不值當。”

  他掙扎著抬頭，用力的一點。

  “願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