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

  楊玄回，趙三福笑了笑，不過笑的有些勉強。他在看著晏城，眼神憂鬱。

  這是一位憂國憂民的員，乾瘦的軀裡仿佛蘊藏著無盡的力量，可他的前方卻是一片荊棘。

  那些人微笑散去，仿佛先前的威脅只是個玩笑。可趙三福知曉不是，楊玄也知道不是。

  “你為何知曉？”趙三福有些好奇的問道。

  楊玄說道：“猛要獵食之前都會默然，看似平靜。越平靜晚些就越犀利。而那等嘶吼的類往往是外強中乾，吼聲越巨大，死的越快。”

  趙三福有些意外於楊玄的見解，他見到晏城上馬而去，就低聲道：“這是個好人。”

  他看著青天，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也想做個好人。”

  但他只是個小小的鏡臺樁子，朝中大事不到他做主。

  楊玄點頭，很認可這個評價，“門蔭很糟糕嗎？”

  趙三福和他在人群中緩緩而行，冷笑道，“門蔭是帝王給予權貴子弟的恩賜，讓他們可以直接為。實則便是權貴的兒子依舊是權貴。”

  他譏誚的道：“誰能擔保權貴子弟都是好人？所以這些年門蔭的弊端多不勝數，可誰敢出頭反對？就是晏城。不……”

  趙三福想了想，“當初孝敬皇帝在時，他的侍衛統領楊略也是個膽大的，收拾過不權貴子弟。”

  他回，見楊玄止步愣住了，就笑道：“怎地，覺著可怕？”

  楊略……

  楊玄隻覺得腦子裡作一團，強笑道：“是啊！那些權貴這般厲害，竟然有人敢去收拾他們，膽子真大。”

  趙三福以為他是被這等局面嚇到了，莞爾道：“那是孝敬皇帝的侍衛統領，份不凡，自然敢出手收拾權貴子弟。”

  楊玄想問孝敬皇帝是誰，卻擔心引發趙三福的懷疑，就糊弄了幾句，最後說了自己去國子監的事兒。

  “國子監？”趙三福有些豔羨，“好地方，好生修煉，以後出來就能為。”。

  他當年但凡能進國子監讀書，也不用去北疆用命來換前程。

  楊玄說道：“你是在何做事？”。這話他早就想問了，卻覺著冒昧。

  這個年此刻才問這個問題，可見是個的。趙三福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我在朝中做事。”

  “員？”楊玄不一驚。他的過所是楊略偽造的，若是被發現，那後果……

  趙三福笑道：“就是個打雜的小吏，平日裡也沒什麽事，所以才能出來晃。”

  楊玄豔羨的道：“不做事便能有錢糧，真好。”

  “是啊！”趙三福看著左前方，晏城的影剛好消失。他憂鬱的想著朝中最近的變化，擔心大唐會走進不可測的紛爭之中。

  楊玄在想著楊略這個名字，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傻，世間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孝敬皇帝的侍衛統領……想想楊略生人勿近的模樣，哪個皇帝會要這等侍衛統領？

  多半不是。

  楊玄又輕松了起來，趙三福心中鬱鬱，“走，我請客。”

  楊玄很為難的道：“可我最近不能回請你了。”

  趙三福訝然，“為何？”

  楊玄說道：“我的錢不多了。”

  這個年啊！

  趙三福本覺得楊玄沒那麽重要，準備過一陣子去申請解除對他的監視，但聽到這話後，又覺得此刻就能解除，那麽此次飲酒便是告別酒。

  二人去喝了一頓，趙三福喝多了就拔出橫刀敲打案幾，高唱著邊塞詩。

  這些詩……不怎樣啊！

  楊玄想到了卷軸裡的那些詩詞，不有些茫然，就試探道：“葡萄酒夜杯，飲琵琶馬上催……”

  他看到趙三福張開就合不攏了，不有些後悔出這個風頭，但又有些竊喜，心想這些詩詞歌賦竟然沒有嗎？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楊玄誦完畢。

  趙三福的眼中閃爍著綠，他從未想到這個被他監視的年竟然這般有才，興的道：“你竟然有此詩才？”

  楊玄有些心虛，脊背發熱，“這首詩是我在元州遇到的旅人誦的。”

  趙三福一松，“好詩。”

  可我的腦子裡還有許多，若是都誦出來，你豈不是要瘋了？

  一頓酒喝下來，楊玄半醉，趙三福本想送他回家，卻有手下在邊上使眼，示意有事。

  “小心些！”趙三福急匆匆的走了。

  楊玄揮揮手，酒後的興讓他覺得空氣清新無比，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絢爛。

  長安，果然是個好地方。

  他一路緩緩往永寧坊去，抬頭一看，天邊夕煌煌，照在長安城中，家家戶戶的屋頂都泛著。兩側的大樹鬱鬱蔥蔥，枝葉青翠滴。

  鼓聲起。

  咚！咚！咚！

  這是夜的信號，但街上的行人卻不慌不忙的往家去。

  坊牆被推倒後，夜就有些流於形式。但若是金吾衛的人較真，被抓到的人也不得被責罰。

  楊玄在長安城中隻認識趙三福，不敢以試法，急匆匆的往永寧坊去。

  天漸漸昏暗，楊玄看到了永寧坊，也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的人。

  咚咚咚！

  鼓聲遙遙傳來。

  晏城牽著馬緩緩而行，他低著頭，握著韁繩的手關節泛白，不時微微搖頭，顯然是在愁緒萬千中。

  不遠，一個年輕男子被眾人簇擁著，他盯住了晏城，厭惡的道：“此人一心想讓我等割，損人利己，該死了！”

  邊有人笑道：“晏城並未修煉過，咱們出兩人圍殺，他必死無疑。他一死，削減門蔭人數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年輕人冷笑道：“晏城……魚餌罷了，吞了他！”

  兩個男子從巷子裡走了出來，一前一後向晏城。

  楊玄看到了，他渾發冷，酒意在飛速消散。

  這些人定然是來毒打晏城的……不對，後方的男子的右手下竟然反，是兵！

  他們竟敢殺！

  土包子楊玄躲在影下，渾發冷。

  我該怎麽辦？

  躲開？

  躲開晏城必死無疑。

  可他死了和我有何關系？

  他又不是我的什麽人！

  楊玄渾栗，他往後退了一步，但隨即止步。

  今日趙三福給他說了門蔭對大唐的危害，對百姓的危害。楊玄自己通過分析，聯想到自己在元州的日子……

  小河村的日子就這麽悠悠而過，數百年來都是一個模樣，窮困潦倒。村裡人聊天的時候，楊玄也在邊上旁聽，聽他們說以前的日子怎麽樣，以後的日子怎麽樣，竟然是期盼以後也能過這等窮困潦倒的日子。

  為何？

  楊玄不解，後來他問了楊略，楊略沉許久，眼中多了些追憶之，更有些傷之意，緩緩說道：“陳國覆滅後，大唐立國，陳國有文皇帝中興，可依舊隻延續了國祚一百五十年。隨後天下被打爛了。大唐的有識之士無不在琢磨陳國滅國之因。想來想去，卻無人敢說是因為權貴貪婪……”

  權貴貪婪！

  這是楊玄對家國天下的第一次認知。

  若是任由權貴橫行，大唐也將會步陳國的後塵。百姓只能任由宰割，尋不到說話的機會。

  為何那些權貴就能為所為？

  誰來為我等說話？！

  楊玄的酒意盡數散去，右手緩緩到了短刀的刀柄，輕聲說道：“沒人在乎我們的話，那麽我們便為自己說話。”

  ……

  趙三福急匆匆趕到了鏡臺，辛全在值房外負手看著夜空，見他來了就招手。二人進了值房，趙三福拿起水杯就灌了幾大口，息道：“是何急事？”

  “你這是準備去青樓？不用去了。”辛全歎息一聲，“我一直在等消息，那些人準備對晏城手……”

  趙三福一震，“何時？誰？”

  “你先問了何時，而不是何人。”辛全臉上的細紋在燭下顯得很深刻，他苦笑道：“終究是那些人。據聞為首的乃是一家五姓附庸的小家族，年輕人，很是朝氣蓬。”

  “我去看看。”

  趙三福衝出了值房，後傳來了辛全慢悠悠的聲音，“晏城要割權貴的，他必死無疑，早死晚死都是死。你去……晚了！”

  “你是故意的！”

  趙三福知曉辛全召喚自己來的意思，是擔心自己聞訊衝。等晏城被弄死後，他再多的憤怒也只能化為無奈。

  但大唐呢？

  晏城死了，大唐還活著，但它是佝僂的活著！

  後一聲幽幽的歎息，趙三福衝出鏡臺，飛上馬，“駕！”

  ……

  路口的側面，年輕人瞇眼看著晏城，就像是貓戲老鼠般的戲謔道：“他以為大唐是誰的大唐？大唐是皇帝與一家五姓的大唐。他想割一家五姓的，便是割皇帝的，死不足惜！”

  隨著這話，晏城也發現了異常，他回看著近的大漢，一震，隨即怒道：“你等竟敢殺嗎？”

  年輕人輕聲道：“殺了便殺了，誰敢救你？！”

  那個大漢仿佛與他心有靈犀，獰笑道：“殺了便殺了，誰敢救你？”

  噗！噗！噗！

  腳步聲緩緩傳來。

  眾人齊齊回頭。

  下弦月緩緩升起，冷清的月下，一個年走了出來，很認真的道：

  “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