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兒！」

  「我們姨媽家附近有好幾個裁店，有好幾個姐妹跟我一樣做裁，們都不打算做了。我們幾個商量好了，準備去廠里上班。」

  韓渝真有點不放心，盯著問：「什麼廠？」

  「服裝廠，去廠里上班工資比在我姨媽那兒高，也沒在我姨媽那兒干累。」

  「工資有多高？」

  「我們前幾天去看過，人家是計件工資，多勞多得。最多的一個月能拿四百六十塊錢，的也能拿到兩百多。」

  照理說人往高走水往低流，應該支持跳槽。

  可韓渝想想還是不放心，鎖著眉頭問：「你姨媽知道嗎？」;

  「我準備干到臘月二十七八再跟說，店裡現在是最忙的時候，我不能說不干就不干。」

  「你姨媽要是知道，一定不會高興。」

  「鹹魚，你出來。」

  「啊……」

  「出來呀！」

  韓渝意識到有話不方便當著梁小余說，讓梁小余先吃著，跟著走出小飯店。

  林小慧把他拉到一顆梧桐樹下，苦著臉道：「你是沒去過我姨媽家，不知道家有多小。」

  「小怎麼了，你又不住家，你住店裡啊。」

  「店就是家，家就是店！」

  「你姨媽把店開在家裡……」

  「我在信里沒好意思告訴你，的店就開在家，不我在那兒，我姨父也在，還有兩個孩子。白天沒什麼，晚上睡覺就拉個簾子，們在裡面做什麼我都能聽見，做什麼都不方便，比我們小時候在船上都不方便！」;

  「晚上睡不好覺？」

  「別提了，這幾個月我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要是在船上，尤其在小船上呆過的人，都能理解的。

  韓渝微微點點頭：「既然白天那麼累，晚上又睡不好，那就換個工作吧。其實你不一定非呆在東海，陵海一樣能賺到錢，只是沒這麼多高樓，沒這麼多汽車和人。」

  林小慧不假思索地說：「我不想回去，再說我已經找到工作了。那個廠真好的，香港老闆，屬於港資企業，包吃包住，有食堂，有工宿舍。」

  「好吧，等你去上班了，等我有時間，我去看看。」

  「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

  「我不支持又能怎麼樣，反正你又不會跟我回去。」

  「我要賺錢，賺好多錢。」

  「然後呢。」

  「花呀，買新服，買托車，住大房子。」

  「我有托車！」;

  「我知道，你在信里說過，但那是你的，我要自己賺錢自己買。」

  等吃完晚飯，就要去十六鋪碼頭坐船回白龍港。

  又要分別，韓渝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林小慧孤在外，很寂寞，面對離別一樣難，低聲道：「鹹魚，回去之後別忘了給我寫信，我只有你一個朋友，除了你沒人給我寫信。」

  「信我肯定會寫，可馬上過年，你要是去廠里上班，我寄過來你也收不到。」

  「去廠里上班前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好吧，對了，你的錢夠不夠花，我帶了一百，不夠你先拿著。」

  「我有錢，我夠花。」

  「沒事的，你還要幫我做新裳呢，就算不要工錢也要花錢買布。」

  「真不用，新裳是我做給你過年的，等做好了給你打電話，你再跟那個邵哥說一聲，我送到十六鋪碼頭，請他幫著捎給你。」

  越是這麼說，韓渝心裡越難，愁眉苦臉地問：「小慧，你以後真不打算回陵海？」;

  林小慧抬頭看向霓虹閃爍的楠京路，用肯定的語氣說：「不混出個人樣不回去，再說我們是船上的人，小時候在陵海本沒呆幾天，到今天在陵海都沒個房子，都沒個像樣的家，回去做什麼。」

  在信里不止一次說過要混出個人樣再回去，一直以為是在開玩笑，沒想到這麼要強。

  看著那憧憬好未來的堅毅神，韓渝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求上進，居然不怎麼想去外上做海員賺大錢了。

  林小慧不知道他走神了，被他盯的有些難為，嘀咕道：「別傻看了，我有那麼好看嗎？」

  「有。」

  「真的？」

  「真的，真好看。」

  「就會哄我開心，外面冷，走，我們進去吃飯。」

  「哦。」

  韓渝緩過神，猛然意識到剛才失態了，尷尬得臉頰發燙。

  林小慧能覺到他真喜歡自己，心裡暖洋洋、滋滋的。暗想有人喜歡、有人關心的覺真好，哪怕喜歡自己、關心自己的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