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忱從刑部出來時，天早已漆黑。

    冷寒的冰霧霜，就像薄紗，層層覆在冰冷的地麵上。

    裴硯忱麵沉肆，踩著零星的慘淡星，上了馬車回府。

    而刑部牢獄中，鄧漳靠近那口，正想再看幾眼自己的兒子，剛靠過去，還未從那口中看到容時箐的影，後的牢門猛地被人打開。

    鄧漳回頭，見陳肅和幾個獄卒進來。

    還未等他出聲，那幾個獄卒就大步過來，解開他上的鎖鏈，將他拖出牢房，往裏帶去。

    等停下作，被推另一間牢房，鄧漳一回頭，卻在他這間牢房的對麵，看到了容時箐。

    他迅速轉，這才發現，他這間牢房和容時箐所在的牢房，是正對著的。

    陳肅帶人過來的靜大，驚醒了因傷痛短暫昏睡過去的容時箐，他順著聲音往外看去，視線剛瞥向對麵的牢獄，目就猛地頓住。

    容時箐眼眸驟，不顧上的傷勢，立刻起往外走，聲線抖嘶啞，盡是驚駭：“義父？”

    冰冷牢獄中，兩人隔著鐵欄相，鄧漳眼中再次浸出水花，他近距離看著渾跡幾乎丟了半條命的兒子，心頭酸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傻孩子……不是你的罪，你替義父胡頂什麽啊？”

    容時箐此刻卻沒時間解釋這個。

    他想不明白他義父怎麽會在這裏。

    他將人藏這麽蔽，任憑裴硯忱手底下的人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找去酆南的那間院子。

    容時箐滿目焦急，聲音更是難以置信。

    “義父，你怎麽會在這兒？酆南距離京城這麽遠……”說到一半，容時箐猛地想到什麽，話音一轉，問鄧漳，“義父，您離開了酆南是嗎？”

    鄧漳抓著鐵欄看自家兒子，滿眼濁淚，“臘月初，你跟義父說，你和晚晚要婚了，義父為你們準備好了所有的大婚件。”

    “可義父左等右等，等到臘月十八的婚期一天天過去，又等到大年三十還不見你們的蹤影，義父心裏放心不下。”

    “大皇子的舊部遲遲未被除盡，義父怕你和晚晚出事，顧不上別的，日夜趕去了槐臨找你們……”

    說到這兒，鄧漳慈祥地看著對麵的容時箐，臉上出些許笑容，滿足地對他說：

    “這樣也好，兒子，這樣也好。”

    “義父總歸，還能再見你一麵。”

    ……

    亥時四刻。

    裴硯忱回到府邸。

    廳堂中，用過晚膳正挽著薑映晚的手臂陪自家嫂嫂說話的裴清棠，見兄長回來，很有眼地鬆開薑映晚，乖乖站起，揚著笑朝著裴硯忱打招呼。

    “兄長，你回來了呀？”

    殷勤問，“用過晚膳了嗎？要不要讓人傳膳？”

    “不用。”裴硯忱走進來，目在旁的薑映晚上停留一瞬，眼也未抬地對裴清棠說：“時辰不早了，回你院中去。”

    “哦……”裴清棠鬱悶應聲，瞧了瞧薑映晚，又瞧了瞧自家兄長，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時辰確實不早了，裴清棠離開後，薑映晚放下茶盞也起，準備回房。

    隻是剛走了兩步，經過裴硯忱旁邊時，手腕被他抬手扣住。

    “鄧漳抓住了。”他說，漆黑的眸看向，眼底映著驟然抬頭看過來的目，“薑家事的，他是最清楚的，夫人可想，親自去聽一聽？”

    薑映晚呼吸無意識繃，“他在哪兒？”

    裴硯忱著掌中的瓷白腕骨：“刑部。”

    —

    翌日巳時。

    裴硯忱帶薑映晚來了刑部。

    鄧漳提前被人帶去了昨日剛來時所待的那間牢房，通往容時箐牢獄的那道小小的口也早已被人堵上。

    裴硯忱走在前麵，薑映晚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麵，眼皮半垂著，看不清眼底神。

    很快，裴硯忱停下腳步。

    薑映晚抬頭看過來。

    他側看幾眼，對指著左前麵的牢房。

    “就這個，進去吧。”

    他收回手，沒同一塊去，“我在外麵等你。”

    薑映晚目轉向他示意的那間牢房，抬步走進去。

    鄧漳盤坐在木床上，雙腕都被鎖鏈鎖著，並且左右兩側玄鐵鏈的長度，都比昨日短了足足一半。

    昨日他被縛著鏈子也能輕而易舉對麵的牆壁，今日卻隻走到牢獄中間，便再也不能往前挪半步。

    鄧漳活了大半輩子，怎會看不出裴硯忱特意讓人短鎖鏈的目的。

    不過是，怕他再度病發，不控傷了今日過來的薑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