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陳志沒想到柴廣漠是這麼一個格，臉都變了，手卻實誠，抓住柴廣漠的袖不肯松。

柴廣漠低頭瞥了眼陳志，扯了扯袖子：「沒什麼事那我先撤了，天一亮我們還有行，現在回去還能睡一會兒。」

「等等！」陳志不依了：「不，不能就這麼走！」

柴廣漠回過頭，陳志這張「中西合璧」的臉上，除開歲月蹉跎過的褶皺外，此時此刻留下的，至多是膽怯和自卑。

「哦？」柴廣漠打趣道：「難不，你要在這裡滅口？」

陳志眼一閃，隨即又把到邊的話給一口咽了下去。

「不……」他遲疑好半天才說：「不是這樣。我是說……你就真的不爭取一會兒？」

「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柴廣漠打量陳志，這個半大不小，看起來三十齣頭的男人一疲憊的氣味隔很遠都能嗅到。

「你還是想試試麼？」柴廣漠問：「我一直不鼓勵你這樣的人自己冒險，如果連你自己都懷疑自己，四起疑心，不僅做不好這種事，反倒會害了自己。」

陳志猶豫片刻，問：「你是說，我這是自己嚇自己？」

「比我想象的還要頑強嘛。」柴廣漠嘆了口氣：「那我問你，你說李哥，或是上面的人已經看穿你的想法，有什麼證據？」

「沒有。」陳志立刻回答。

「換個問法。」柴廣漠點點頭：「那你有沒有，他們沒識破你的證據？」

陳志茫然搖頭，緩緩說道：「也沒有。」

「你瞧。」柴廣漠笑了笑：「路就是兩條，你現在在這條岔路口上，不偏不倚的正中間，哪有風險利益並收的事？你選擇一條，如果不走到底，那就是自欺欺人。」

陳志扁扁，似乎仍拿不定主意。

柴廣漠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似乎拍得格外沉，陳志的肩膀一偏，整個人差點到在地上。他瞇眼抬頭，見到柴廣漠的目收斂了戲謔和玩弄，更多的則是篤定，心裡像是燒開的熱水一樣，嘀嘀咕咕起來。

「那……那我該怎麼辦。」他攥了攥拳。

「這種事只有你自己能決定。」柴廣漠朝他遞過一隻掌。

陳志下意識給他餵了一煙，這才恍惚問：

「柴警，原來您也煙？」

話音剛落，柴廣漠手裡的香煙已經斷兩截，柴廣漠又笑了：「以前，現在麼，你瞧。」

陳志心裡咯噔一聲，自己手裡這煙可一點兒不便宜，他無奈地看了看柴廣漠——這傢伙本不拿來當回事。

「我把話給你說明白點。你現在幫我們，風險很大，但是收益也很大，不僅你之前的罪過一筆勾銷，還能立功，這個表現，能讓你吃不紅利。」

陳志茫然盯著柴廣漠手裡的半截煙頭，喃喃道：「但稍有不慎，那就是丟掉命。」

「你很懂啊。」柴廣漠笑著說：「我只能規勸一句，死的話，肯定很慘。」

陳志一哆嗦，搖搖頭。

「另一條路麼。」柴廣漠了另一截煙頭：「你想過麼？」

陳志咬咬牙，細聲問：「什麼？」

「明天行過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村子很可能會出大事——不是剿匪行，就是恐怖襲擊。」

「這是？」陳志瞇的眼睛登時瞪得滾圓：「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預。」柴廣漠笑著敲了敲腦袋：「總而言之，會是一場很慘烈的爭鬥——而你，夾在中間。」

「……」陳志苦地笑了笑，嚨微微抖，一個字也不出聲。

「但……」柴廣漠話鋒一轉：「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把我們的況彙報給李哥，現在立刻準備計劃，隨時有可能反水，到時候，如果你們僥倖贏了，把我們這些警察驅走，或是你們自己逃出村子，那就還有一線生機。」

陳志了舌頭，盯著柴廣漠手裡的半截煙頭，發起怔。

「但是。」柴廣漠手一揚，把手裡這半截煙頭捻得碎。

「如果你選擇這一條，我只能提醒你，陳志，你就是在向臨城的警方宣戰——你知道城裡上一次大型行的後果——有多人遇難，有多人傷半殘麼？」

陳志眼流轉，不吭聲了。

「年人要自己選擇。」柴廣漠說：「我不會跟你說什麼正義——對你來說，這恐怕是最遙遠的概念，但是放在眼前的，就是你能做的選擇。」

陳志有些急，問：「難道……我不能退出麼？」

柴廣漠沒有直接回答，他拍拍手，把兩截煙頭扔到地上，站起，一腳碾了過去，才說道：「如果你真的做這種選擇，最後不僅會到法律的嚴懲，李哥想來也不會輕易饒過你。」

陳志打了個寒噤。

他倒沒有親眼見過李哥手，但傳聞更加駭人聽聞，當中的幾件往事傳的沸沸揚揚，聽起來更加讓人心驚跳。

「看來你很為難。」柴廣漠盯著陳志看了一會兒，說：「不如這樣吧。」

「怎麼樣？」陳志一抬起頭，柴廣漠給了他一拳。

陳志整個人被這一拳頭掄得有點兒懵，他吃痛地咬咬牙，站不穩，一屁跌地上，臉像吃了土一樣發灰，可見柴廣漠是使了死力。

「我……」陳志整個人像是打了霜的苗兒，彎著腰，好半天直不起來——柴廣漠這一拳頭直直落在他眉弓、鼻頭兩，都是骨頭，痛的厲害，一酸水從鼻頭冒出。

柴廣漠拍拍手，順手從旁攢起一捧灰土，往陳志上撒去。

陳志臉通紅，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升高，腦子也開始嗡嗡地鳴起來。橫著眼瞪向柴廣漠，陳志拳頭，狠狠說：「你這是幹什麼？」

柴廣漠沒吭聲，仍往陳志上撒灰。

「你回去吧，」

「啊？？」陳志傻了眼。

「就這樣，誒，對。」柴廣漠盯著陳志看了好一會兒，兩眼像是冒火似的，死死盯著陳志的臉，看得他全都不自在。

「看，看什麼？？」陳志愣了愣。

「對。」柴廣漠點頭。

陳志也不知道柴廣漠在這說什麼，正要發作，忽然覺得上邊一黏黏.膩膩的，熱熱的。他愣愣神，手了，放到眼前一看，一片殷紅，還有些深褐——鐵鏽味一陣陣襲來——陳志大腦猛地一滯，這是！

！

陳志轟地就要炸了，這柴廣漠也真夠不識好歹的，自己沒個功勞，也算是有苦勞，把自己出來，好事兒沒有，居然兩拳頭把自己打趴在地上，甚至弄出了。

見了紅，陳志的理智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爬起——雖然腦子還半大不清醒，一時間搖搖晃晃差點又跌在地上，但是也不知道哪裡一肚子火，把陳志沖的怒火攻心，一下子鬥志鑽上九重天去，拎起柴廣漠的領就要跟他扭在一團。

他一揪，柴廣漠的前紅了一大片。

陳志頓時傻了眼，整個人也像是落冰窟窿似的，很快冷卻了下來，他瞇著眼睛，狠狠眨兩下，裡好奇地問：「你是豆腐做的？一就碎？」

柴廣漠笑了笑，拍掉陳志的手，他開口，只見到口壘起的塊上結的疤痕錯落相疊，赤練一樣趴在口上的刀痕蠕起來，滴簡直就像是幾顆碩大的深紅滾珠，淌在口。

陳志看得呆了：這傷口從前蔓延到各，不計其數的裂口此時也跟著裂開來。

上頭的繃帶四分五裂，染得讓人目眩的通紅此刻沉澱了下來，在夜的灼灼黃燈之下顯得格外醒目。

陳志急忙跑得近了，第一句話口而出：「我……我可沒你。」

柴廣漠笑笑，說：「這可不是出來的傷，你瞧。」

陳志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的鼻，他定睛細看，柴廣漠上大小十幾條刀疤，又有幾條豁然貫穿整個的拓痕，應該是鞭子出來的痕跡。

諸如此類的傷口，吞吐著珠，看的陳志心臟砰砰直跳。

「你這……這是……？」陳志咽了一大口唾沫，心裡開始犯嘀咕。

「這是李哥和他幾個哥們送我的。」柴廣漠說的有點輕描淡寫：「大半都好的差不多了——唉，沒想到讓你白白問去一個。」

陳志直覺得心驚跳，低下頭，不做聲了。

柴廣漠重新給自己纏上繃帶，住滾的傷口。

「用麼？」他推了推陳志，後者抬起頭，見到柴廣漠遞過來一張紙，又指了指他的鼻頭。

陳志苦笑一聲，慌忙推辭，用手揩了揩鼻頭的漬，喃喃問：「這麼說的話，你揍我一頓也還行，要是能解氣，也不賴。」

柴廣漠奇怪地看了看陳志，問：「你這人還真奇怪。」

「我？」陳志愣了愣。

「是。」柴廣漠說：「跟你有什麼干係？打我的是李哥，我肯定要讓他付出代價的，至於你，咱倆今天才照面，有什麼不可開的恩怨麼？」

陳志納悶兒了，更加難以理解，遂問道：「那你揍我幹什麼？」

柴廣漠哭笑不得地反問：「我幾時揍你了？？」

陳志一聽這話，氣不打一來：「你你你，你別睜眼說瞎話哈，剛才你一拳頭過來，把我鼻都弄出來了，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