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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苒剛剛漱了口，付嬤嬤就進來了，一邊從小丫頭手里接過李苒的手，小心的解開細棉布，一邊說起了閑話：

  “剛剛往大廚房去，在大廚房遇到了二，瞧二那樣子，昨兒肯定沒歇好，我就問了句。

  二就說上了，說是三娘子哭了一夜，已經打發人去請太醫給三娘子診脈了，到大廚房，看著給三娘子熬一碗清心平氣湯。”

  “嗯？”李苒看著付嬤嬤。

  “唉。”付嬤嬤低低嘆了口氣。

  “聽二說，老夫人把三娘子定給忠勇伯府孫家大爺了，說是熱孝里就要嫁過去。

  說是，老夫人說了，趕早不趕晚，就這十來天吧。說是忠勇伯府如今的形，不宜鋪張，該走的禮數不缺就行了。

  這倒是實，確實不宜鋪張。

  說是老夫人還說：這出嫁風不風的，不要，一輩子長著呢，往后過得好才是真好。”

  付嬤嬤的話頓住，片刻，嘆了口氣。

  “這話極是，就怕三娘子想不通，還小呢。

  二說，三娘子的嫁妝都是現的，去年就備齊了。也就是那些大家俱什麼的，要定了親現打。

  說是，了親，三娘子就得和孫家大爺啟程去軍中領差使了，這一去，再怎麼也得三年兩年。

  說是夫人說了，那些大家俱先不做了，等他們小兩口回到京城再說。

  也是，就是現在置辦好，也是閑放著，倒不如等以后再置辦，有老夫人和夫人在，到時候，只有多給，斷沒有的。”

  “讓孫大慶到軍中去掙軍功麼？”

  李苒這句話聲音低低，像是在問付嬤嬤，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就是這麼打算的。”付嬤嬤帶著幾分贊賞，看了眼李苒。

  這位姑娘，至這份聰明，是配得上謝將軍的。

  “唉。”

  李苒想著李清對霍文燦的那份熱切，好象孫大慶對李清，也有一份同樣的熱切。真是世事變幻，眨眼間，就是另一番天地。

  “這是樁好姻緣。”

  ！

  付嬤嬤瞄著怔忡出神的李苒，接著閑話。

  “聽說孫家想求娶三娘子，想了不是一年兩年了。

  原本就是心心念念想要就的一樁親事，如今忠勇伯府又是這樣的形，三娘子嫁過去，忠勇伯府那邊，從上到下，必定都心懷激，肯定要把三娘子捧在手心里的。

  三娘子子，真嫁了別的人家，面上鮮，面子底下，還不知道怎麼委屈，怎麼煎熬呢。

  二姑嫁進王家，說起來是哪兒都好，可二姑……”

  付嬤嬤沒說下去，只低低的唉了一聲。

  “嗯。”李苒低低嗯了一聲，看著自己已經痂深沉的手，轉了話題，“周將軍在后院吧？”

  “姑娘要找？”付嬤嬤也立刻跟著轉了話題。

  “不找，就是問一句。”李苒頓了頓，后面的話沒說出來。

  昨天捎話讓周娥去找謝將軍時，周娥那臉可不怎麼好。

  只是有點兒擔心，擔心周娥又被打發到不知道哪兒吃苦去了。

  付嬤嬤既然問自己要不要找，那就是還在后院，沒出遠門，那就好。

  ……………………

  景華殿后面的廂房里，李清寧到的比往常晚了不。

  看到李清寧掀簾進屋，霍文燦急忙起迎上去。

  “你怎麼才來，怎麼這麼晚？又出事了？”

  離得近了，見李清寧面清白，忙又上前半步，仔細看著他的臉，皺眉道：

  “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你臉很不好，又去忠勇伯府了？忠勇伯府又出事兒了……”

  “不是。”

  李清寧推開霍文燦，塌著肩膀，疲憊而無力的坐到榻上。

  “是我們家，太婆把三妹妹許給孫大慶了，這幾天就要嫁過去，三妹妹哭了一夜，怎麼勸都勸不好，唉。”

  “唉！這事兒……”

  霍文燦這一聲唉一跺腳，驚了在屋子另一頭，正專心對帳的曹茗。

  “出什麼事了？”曹茗忙放下帳本，過來問道。

  “他太婆把！把他三妹妹許給孫大慶了。”霍文燦連聲唉唉。

  曹茗神淡然。

  李家三娘子和孫大慶這樁親事，大相國寺出事那天，他和太婆閑話時，太婆已經說到了，說是照陳老夫人的子，只怕有這一步，如今，果然。

  “大慶人不錯，也是喜事，你們府上這是雙喜臨門……”

  李清寧聽到一句他們府上雙喜臨門，頓時嚇的臉都白了，難道他太婆順手把妙娘定給他了？

  “是你四妹妹，”

  曹茗不知道李清寧想到哪兒去了，可李清寧那明顯嚇白的臉，他看的清楚，急忙笑道：

  “要定給謝將軍了，旨意都擬好了，你還不知道？”

  這一回是霍文燦，這一聲的李清寧上后仰，曹茗嚇的倒退了兩步。

  “三公子！”

  曹茗站住，擰著眉，盯著霍文燦厲呵了一聲。這一聲三公子里，著濃濃的責備之意。

  他已經定了親了，聽到四娘子定親的話兒，失態這樣，實在太過份了！

  “不是不是！他不是……”

  李清寧站了起來，看著一張臉上什麼表都有，復雜到無法形容的霍文燦，不停的擺著手，想替霍文燦解釋幾句。

  可一連幾個不是之后，李清寧發現，這事兒，沒法解釋，解釋不得！

  “他們……”

  霍文燦一張臉上青紅不定，后面的話雖然憋著卡著說不出來，曹茗卻十分明白，點頭道：

  “肯定是兩廂愿。謝將軍的脾氣，誰不知道，這事兒，只能是水到渠。

  你四妹妹也是脾氣。”

  曹茗看向李清寧，補了一句。

;  霍文燦呆呆站著，好一會兒，一聲，抬手捂在臉上，往后幾步，一頭扎進炕角，順手撈了只靠墊按在頭上。

  “三公子，你這也太過了！你這樣，置六娘子于何地？”

  曹茗氣的臉都紅了。

  三公子定下的六娘子，雖說是阿沛表姐，可阿沛是拿這個表姐當親姐姐待！的，連帶著，曹茗看六娘子，也當姐妹一般。

  霍文燦這幅如喪考妣的模樣，六娘子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

  這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曹茗越想越氣，攥著拳頭，怒的簡直想上去揍霍文燦幾拳。

  “不是不是！不是那樣！不不不不……不是！”

  李清寧顧不上扎進炕角的霍文燦了，兩只手沖著曹茗不停的擺著，急的都結起來。

  “他太過份了！”

  曹茗氣的轉了一圈，撈了本帳冊，用力砸在霍文燦上。

  李清寧急的跺腳，大急之下，倒有了靈。

  “三郎聽我說，他不是那意思，你跟六娘子說，你把這個，就他，跟六娘子說，你一說，六娘子就知道，六娘子肯定……”

  李清寧抬手捂在臉上，點著霍文燦。“是笑，肯定是笑……唉！”

  “不許跟六娘子說！誰都不準說！不然我不客氣！”霍文燦一翻而起，從后面給了李清寧一拳。

  曹茗不停的眨著眼。

  嗯，既然能跟六娘子說，能說就行，還有，六娘子會笑？

  嗯，那大約是他不知道的什麼事兒。

  “那就好。”曹茗心氣平和了。

  李清寧看著曹茗總算心平氣和了，一屁坐到炕沿上，著心口，只覺得霍文燦那一拳，從后面一直往前，已經把他打了，他這心，疼的難。

  李清寧心疼加心酸，眼淚下來了。

  “四妹妹……三妹妹，三妹妹哭的……”

  “你看我干什麼？”

  霍文燦迎著李清寧的淚眼，象被燙著一般，嚇的連往后退了兩三步。

  “你三妹妹定給孫大慶，不關我的事兒……不是，關我什麼事兒？你看我干嘛？你別看我，你看曹三！”

  “三郎，你三妹妹這樁親事，也算……”

  登對兩個字，在曹茗舌尖上滾了一圈，又咽回去了。

  “孫大郎對你三妹妹那份心意！意，不是一年兩年了，從小兒起，咱們都是知道的，他就對你三妹妹特別好。

  這會兒，忠勇伯府這樣的形，你三妹妹這個時候嫁過去。照大郎的子，他肯定這一輩子都把你三妹妹捧在手心里，這多好。

  你不是一直說你三妹妹子，不得委屈？這不是正好？”

  “對對對！這話我贊，說得好！”霍文燦趕鼓掌。

  曹茗看著霍文燦，霍文燦不停的點頭。

  “對對對，那是肯定的，咱們都是從小的，再說又是你妹夫，別人不敢說，至我這里，肯定是能幫多就幫多！”

  “我也是，就算沒有爵位，也不會差哪兒去，你放心。”曹茗接著道。

  “嗯，太婆的意思，讓三妹妹和大慶親后，就去軍中，掙一份軍功。”李清寧心好一點了。

  李清寧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要是沒有忠勇伯府這場慘事，要是他當初多勸孫叔幾句，要是……

  李清寧越想越難過，神慘淡，抬手按在臉上，眼淚又掉下來。

  “那些話，我該說出來，該跟孫叔說，孫叔是個人，要是當時把話說到底……”

  “這事也怪我，是我攔著你，說別人的家務事什麼的，沒讓你去說。”

  霍文燦坐到李清寧旁邊，一下下捶著頭。

  “你說到底，也不一定有用。

  忠勇伯府這事兒，我也知道，我是一句話沒說，王家三哥也知道，他也一句話沒說，京城好多人都知道。”

  曹茗的話頓了頓，嘆了口氣。

  “不是好多人都知道，是京城的人都知道，都沒說話。

  那天，我跟太婆懊惱這事兒，我說我當初不該掂量猶豫，不該過于明哲保。

  太婆說，孫老夫人當年過什麼罪，有多恨，有沒有有！有有義的時候，有沒有同甘共苦的時候，是份還是仇恨，或是恨加，只有孫老夫人自己知道。

  孫老夫人對那個男人，是想碎尸萬段，還是大度能容，或是恨加，只有孫家人最清楚。

  孫伯爺是最該清楚明白他阿娘心意的人。

  孝字，說到底，不過一個順意。

  這樣的家事，除了孫伯爺和孫家自己人，誰能置喙？

  要知道，這世間，多得是破鏡重圓的佳話，多得是歷經千辛萬苦，一家團圓的佳話。

  大相國寺的慘事出來之前，誰敢說孫家這件事，不是一樁佳話，而是一樁慘事？

  要說有人有錯，就是孫伯爺，還有孫家其它人。

  那在這之前，孫老夫人和孫伯爺說過多回？孫伯爺必定是全不放在心上，孫家諸人肯定也都沒放在心上，這才有了大相國寺的悲慘，才有了孫老夫人那些話。

  這場慘事，由而起，能怪的，只能是孫家人自己。”

  曹茗說完，長嘆了口氣。

  李清寧和霍文燦呆了好大一會兒。

  霍文燦抬手拍了拍李清寧，“曹三說得對，這事，咱們不能說一點錯沒有，可咱們這錯，不足以讓孫家生出這樣的慘劇，最錯的人，已經自裁了。”

  “嗯。”李清寧嗯了一聲，片刻，長嘆了口氣，沖曹茗長揖下去，“謝謝你。”

  “三郎客氣了。

  對了，一早上，王家三哥打發人來，說告了假，今天要陪你二姐去你們府上，想來是為了你三妹妹這事兒。

  你也趕忙完，早點回去，回去好好勸勸你三妹妹。這是樁好姻緣。畢竟，”曹茗干笑一聲，“三公子已經定過親了。”

  “嗯，我把那幾件事理完就回去。”李清寧點頭答應。

  “我幫你，先幫你理完，再做我那些事，我晚點回去沒事兒。”

  霍文燦站起來，坐到李清寧那邊，開始幫他理案頭公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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