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蘇陌憶果然忙起來,也再沒有回過世子府。
金吾衛和大理寺的衝突之後,永徽帝各打五十大板,先後停了陳衍和蘇陌憶的職。
雖然蘇陌憶一早就叮囑過林晚卿,無論朝中傳出何種消息,都不必擔心。
可這些時日的空白,幾乎都要以為蘇陌憶被永徽帝關押起來了。
朝廷裡的風聲不可能走到外面,林晚卿也沒那個能耐找人打聽,故而只能懸著一顆心,時時留意著邊的靜。
今冬大雪,盛京周圍好些道路結了冰,就連河流都被冰封,難以通船。
可城裡還是一如往常。年關將至,到都是一派歡天喜地、闔家團圓的景象,不見毫異樣。
三日前,永徽帝以除夕宮宴為由,招了皇室宗親京,今夜要在太池畔的麟德殿設宴。
許是因為皇家盛宴的緣故,朝廷對於安全格外上心。傍晚時分,宗親宮之後,盛京城裡就下了宵,連城門也提前上了鎖。
好在世子府不愁吃喝,將將夜,一桌盛的除夕宴就準備好了。
林晚卿喚了梁未平、萊落和葉青一起。
萊落和梁未平跟著林晚卿習慣了,也一直把當朋友,不覺得一起吃飯是越矩。
但葉青跟著蘇陌憶久了,又把林晚卿當了主人,所以是廢了好多口舌,才把人勸得坐了下來。
菜都上齊了,院子裡暖意融融、歡聲笑語。
萊落還是欽犯,按照蘇陌憶的吩咐帶著腳鐐,可這毫沒有影響過年好吃好喝的心。
一壺酒下肚,忽然覺得也許可以考慮投奔皇上的事,畢竟跟林晚卿在一起吃香喝辣、有說有笑,好像小日子蠻滋潤,又不怎麼想死了。
梁未平貪杯,卻不勝酒力。三杯下肚,就已經面帶酡,醉醺醺地開始讓林晚卿幫他向蘇大人說好話,調他去大理寺。
林晚卿笑著打哈哈,添了一碗翅羹給葉青。
葉青悶頭吃飯,勤勤懇懇。
翻過年,蕭家的案子,就過去十三年了。
跟那年一樣,窗外零星地下著雪,可眼前卻是全然不同的景。
忽然覺得很滿足,轉過頭,目落在茜紗窗幾人搖晃的影子上,只見一抹倩影俏。
林晚卿想起來,這是這麼多年裡第一次在除夕夜穿上了新子。
像小時候那樣。
那些年的顛沛流離、張皇無措都遠去了,如今天黑有燈、雨時有傘,還有三五好友、清酒幾盞。
這些,都是以前不敢奢的。
眼神匆匆掃過圓桌,落在空著的那個位置上——今夜什麼都好,唯獨沒有他。
“哎……”不大不小地歎口氣,起推開了窗。
“砰!”
天空炸開悶響,頭頂忽然一陣驚亮,燃起千樹繁花。如夜風吹落的星河之雨,淅淅瀝瀝地垂下,一路拖出旖旎的痕跡。
“放煙花了!”萊落興地往窗口來,腳踝上的鐵鏈被拖得哐啷響個不停。
梁未平和葉青也放下碗湊了過來,著腦袋往外面張。
“放煙花了——”
不知那個院子裡的小侍興地起來,一時間大家都紛紛走上空地,抬頭仰。
大明宮的方向,天空已經被五六的煙花染得斑斕一片。影和巨響中,能聽見越來越多人聲附和。
一片火葳蕤裡,濃重的夜下,幾盞深紅的天燈,著橙的,在風雪裡搖搖晃晃,格外顯眼。
“這……天燈?”葉青看了一會兒,似是無意地囁嚅了一句。
“怎麼?”林晚卿好奇,扭頭卻見葉青一臉的茫然地道:“我記得,盛京城中一向是不許放天燈的。”
“為什麼不許?”
“因為天燈都是在夜裡做軍事傳遞消息所用,如果百姓們隨意放燈,恐會打……”
“砰!!!”
一聲巨響,地山搖。
葉青的話被完全地掩蓋,桌案上的碗筷也跟著晃了晃,完全不是煙花的炸力度。
幾人皆是一愣,抬頭看向天空——盛京城裡的煙火盛宴還在繼續。
院子裡的嘻笑聲越來越大,人聲和煙火掩蓋了方才的異樣,似乎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林晚卿覺得奇怪,轉抄起架子上的絨氅,奪門而出,朝著世子府用於觀景的閣樓跑去。
盛京城裡萬家燈火,在黑夜裡點點如流螢,大明宮的方向依舊煙火絢爛。
林晚卿看了一會兒,沒有再發現任何異常。
“難道是方才聽錯了?”自言自語,蹙眉沉思。
葉青在後站著,片刻後亦是附和道:“應當是聽錯了,煙火炸不會有這麼大的靜。”
“砰!!!”
又是一陣驚天巨響,林晚卿覺得腳下的地板紛紛跳,發出咯吱的聲音。
萊落這個時候才拖著鐵鏈爬上了閣樓,一把抓住葉青,神凝重道:“把鑰匙給我!快!”
葉青怔怔的,看著如此驚慌的萊落竟然一時沒了作。
“葉青!”後響起林晚卿的聲音,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指著盛京城城門方向道:“是炸藥,城門好像被炸開了。”
葉青一愣,撐臂往外看去。
一片碎雪之中,盛京城門被豁然炸開一口。城的軍正從各集結,向著城門奔湧而去。
馬蹄聲、風雪聲混雜著還在持續燃放的煙花,在暗夜中翻攪出滔天巨浪。
“怎麼會……”葉青難以置信,也不管腰間的鑰匙已經被萊落奪了去,隻絮絮念到,“這不可能。”
天地間嘈雜一片,林晚卿卻難得地穩住了心緒,問到,“盛京城有多軍?”
“三萬,”葉青答。
林晚卿再往上爬了一層樓,探出大半個子往城門外打。
飛雪之中,約看見城牆外有布的火,卻並沒有全部集結在城門被炸開的那一。
退開一點,讓葉青往前看了清楚,又問到,“你看看叛軍數量,目測多人?”
“大約一萬人。”葉青道。
“嗯,”林晚卿點頭,“我看也差不多是這個數。”
葉青聞言舒了一口氣,“我就說如今正值隆冬,河道冰封。若是叛軍起事攻皇城,大規模行軍不可能不被朝廷注意。如今他們僅靠一萬人馬,就算是有炸藥,也不過是不自量力罷了。”
然而林晚卿的眉頭卻蹙得更了。
皇城軍三萬,叛軍不可能不知道。但攻城的卻只有一萬人馬,這擺明了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著實也太奇怪了。
看著奔赴城門的軍發了會兒愣,只聽耳邊又是一陣巨響,這一次,是從城門相反的方向傳來的。
街道上的幾隊人馬匆匆將韁繩一勒,怔愣之後掉轉馬頭,又向著另一方向跑去。
接著,是第四聲、第五聲炸響,每一次都是從與前幾次皆不相同的地方傳來。
林晚卿瞳孔微震。
渾水魚。
乘其,利其弱而無主。
所以叛軍本就不是要攻城,而是要利用這樣的象拖住皇城守衛的軍。
那麼他們真正的目標,恐怕本不在這裡,而是……
林晚卿呼吸一,隻覺背上也淋淋地出了一的汗。下意識地轉頭,穿過飄搖的風雪,看向視野盡頭的大明宮。
太池,麟德殿。
偏殿中人影憧憧。左右兩排上百盞十二連枝青銅燈,將黑夜照得有如白晝。
著鎧甲的千牛衛手持利刃,立於大殿之上,將位於下首的梁王團團圍住。
躍的燭火,將人影拉的老長,麻麻的一片,像山雨來之時的烏雲。
明明是張而焦灼的氣氛,殿上卻是靜得落針可聞。寒風呼啦啦地卷過,長長的幔帳紛飛,發出陣陣的空響。
良久,梁王抬起頭,目冷冽地掃過永徽帝邊的那個長而立的紫影,鼻息間發出一聲極輕極輕的冷笑。
之前他派人向衛姝傳信,讓依計毒殺永徽帝。
皇帝正值壯年,康健,如若暴病而亡,朝野外必有大震。
而他又一向信任蘇陌憶,臨了之時定會將年的太子和江山都托付給他。如此,他正好利用這個契機,嫁禍蘇陌憶,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京平。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衛姝傳來信報,說皇帝中毒,太醫院每日都有人前來問診。且在大朝會上,也有僚親眼見到永徽帝面蒼白,咳暈厥的樣子。
只是,朝中一直沒有正式消息傳出。
皇帝好像對外封鎖了消息,這些細節都是他從衛姝和同黨的函中得知的。
這反倒讓他更加相信了自己的計劃已然功。永徽帝擔心藩王借機作,才會刻意瞞。
所以此次進京,皇帝大約也是打著“家宴”的名頭,實際上妄圖控制皇室宗親和幾個藩王,以實現皇位的平穩更迭。
但梁王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切或許也可能是永徽帝設下的一個局。
可生門已被堵死,現今唯一的出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得不孤注一擲。
煙火終於放完了,方才的喧鬧戛然而止,耳邊只剩下呼呼風鳴。
梁王低著頭,灼灼火之下肩背微抖,驟起的笑聲在寂靜的大殿裡回,顯得寒冷而刺骨。
蘇陌憶見狀,微微蹙眉。
“梁王,”他垂眸看著下首一玄蟒袍的男子,沉聲問到,“你私采礦、私造兵、暗養私兵,意圖謀反,這樁樁件件的罪狀,你可認?”
笑聲一歇,梁王抬頭看向他,片刻,坦然道:“我認。”
蘇陌憶對他這樣的態度微有詫異,心中不安,廣袖之下的手暗握拳。他語氣森冷道:“謀反大逆,其罪當誅,你可伏法?”
梁王一愣,隨即大笑,“我認罪,可能不能伏法,倒要看看蘇大人還有什麼手段了。”
語音方落,一陣巨響撼大殿。
帳幔和火猛然搖,殿外有瓦片落地的聲響。幾支蠟燭啪嗒滾落,倏地滅了。
永徽帝霎時坐直了子,神驚訝地看向蘇陌憶。
夜風中傳來遠依稀的喊殺拚鬥聲,似乎皇宮院也藏有叛軍。
“皇上,”梁王立於臺下,悠悠轉看向殿外風雪中的太池,良久。
他道:“皇城軍大約已經被我設計拖住。今日我若是出事,有人便即刻會將麟德殿夷為平地。”
“就看皇上是要放我一條生路,還是要用自己替本王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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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ag倒了,今天更不了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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