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銀針的張狄,一轉,看到裴硯忱親手喂一個姑娘吃餞的這畫麵,臉上瞬間多了訝異。
他們這位首輔大人,是出了名的淡漠寡,尤其更是不近。
聽說這兩年朝中有不大臣明裏暗裏想與這位年紀輕輕就被皇帝視為心腹的天子近臣結為親家,但無一例外,全都被拒了。
久而久之,朝中人人皆知,他們首輔大人雖負謫仙之姿,卻不耽,將來也不知哪家的貴能被這位冷心絕的裴大人娶進門。
想起那些傳言,此刻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張狄覺得,或許也不盡然。
傳言有真,但也有假。
就眼前這位姑娘,真真是讓裴大人破了例的。
張狄上前,下雜念,開始施針。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兩刻鍾。
結束的時候,薑映晚臉都是白的。
但一聲沒喊疼。
若不是死死攥著的手指和咬的下頜,甚至讓人看不出分毫的疼。
張狄收了針。
了頭上的汗。
再看向薑映晚時,眼底多了幾分欽佩。
他親手施的針,有多疼他自然清楚。
在剛一開始準備施針的時候,他切切實實是猶豫了的。
怕這位看起來弱弱的小姑娘不住疼。
所以他提前對裴硯忱和說明了,這針很疼。
但沒想到,這姑娘看似弱,但心堅韌,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他邊收藥箱,邊和藹地對薑映晚囑咐:
“藥效已經下去大半,明日巳時,我再來為姑娘施第二次針,方才的藥,可以接著喝,能緩解催香的藥。”
“還有,若是在明日巳時之前,能忍住藥,就別輕易泡冷水。”
“姑娘家子弱,冷水泡多了傷。”
薑映晚意識已經完全清醒。
中了催香後,先是在冷水裏泡了半天,又接連施了這麽多針,這會兒有的蒼白,人也有些疲倦。
但該有的禮數半分不失,張狄代的話,一一應著,並周全地道謝。
裴硯忱看了眼薑映晚的況,親自將張狄送出了門外。
“多謝張醫,今日有勞。”
張狄寵若驚,忙作揖,“大人客氣,下先行告退。”
裴硯忱頷首,喊來季弘,讓他好生送張狄出去。
季弘領命,帶著張狄往外走。
他們離開後,裴硯忱正回臥房,負責調查催香來源的季白從遠過來。
“大人。”
他走近,將搜尋到的燃了一半的催香丸遞給了裴硯忱。
“催香已經找到了。”
裴硯忱接過,打開帕子,看了眼裏麵的香丸。
他問季白,“在哪裏找到的?”
季白說:“二公子的人手中。”
裴硯忱眉眼暈出森冷。
季白又道:“屬下去追查時,發現二公子院中的一個小廝正地要將香丸銷毀,屬下作快了一步,將香丸奪了下來,那個小廝,屬下也讓人押起來了。”
裴硯忱將帕子重新合上。
冷聲吩咐:“將人帶去前廳。”
季白明白這是要為薑姑娘討公道了。
他即刻應聲,迅速去做。
裴硯忱轉回了臥房,剛一進去,就見薑映晚已經從矮榻上下來。
由紫煙攙扶著,準備往外走。
“好些了嗎?”
薑映晚隻同他短暫對視一眼,便錯開了視線。
中藥後意識雖昏昏沉沉,但這會兒清醒了,中藥後的那些細節是記得的。
包括在慌不擇路的況下撞進他懷裏。
也包括他將抱來翠竹苑。
薑映晚輕抿了抿幹的瓣,垂眸對裴硯忱道謝:
“今日多謝裴大人出手相救,映晚無以為報。天已經不早,映晚不多打擾,便先回碧水閣。”
裴硯忱看片刻。
沒讓離開。
“碧水閣中催香的氣味還沒散幹淨,你藥也沒除盡,這個時候回碧水閣,容易被那些殘留的氣味重新勾出藥效。”
薑映晚有些為難。
裴硯忱又道:“翠竹苑中沒有旁人,不僅安靜臥房也多,薑姑娘不必客氣,在此多休息一會兒,待你院中香味散盡,我再讓人送你回去。”
雖然他說的碧水閣中殘留的迷香是個問題,但長久待在這裏更不合適。
正想說,不如先去老夫人的紫藤院待一會兒,可還沒開口,就見他打發人去院中拿了幹淨的。
“你院中已讓人開窗通風,最多再有半個時辰,氣味就能散盡,屆時我派人送你回去。”
“前廳還有事要理,我不來後院,姑娘安心在這裏待著便是。”
說罷,他轉離去。
裴硯忱來到前廳的時候,所有人都在。
老夫人坐在主位,此刻臉上仍是餘怒未消。
見他進來,老夫人第一時間問:
“晚晚好些沒有?”
裴硯忱頷首,“已經好多了。”
他在左前側的位置坐下,上來便說:“薑姑娘院中的催香丸,已經找到了。”
清淡至極的一句話,卻仿如晴空霹靂,讓趙氏和裴淮州眼底不約而同地驚起慌。
但很快,裴淮州強裝鎮定,不斷說服自己安心。
他早就讓人理了那香丸,香料鋪子中的催香多的是,就算查,無憑無據,也別想查到他頭上。
相比之下,趙氏卻更擔心一些。
那催香是親自調製,香料的配比和外麵的不同,若是細究,不難發現其中差異。
趙氏麵上不聲。
心裏卻早已了分寸。
若是沒有香丸,死無對證,也就罷了。
隻要們咬死不認,誰也不能奈如何。
可若是有了香丸,就難辦了。
配製的這種催香,和外麵那些平常的催香比起來,不僅藥更烈,而且那香丸也能夠很快焚燒殆盡,並且不留任何殘渣灰燼。
中了此香的人,意迷,難以自抑。
但是一旦與人歡好解了藥之後,就算是神仙在世,在也休想再查出半分催香的蹤跡。
如此一來,香丸燒盡後死無對證,薑映晚與兒子裴淮州有了夫妻之實後也無法從查出催香,既能生米煮了飯,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消掉催香所有的痕跡,不被任何人察覺。
屆時老夫人天亮之後發現他們躺在一起,縱然憤怒,但事已經發生,薑映晚還查不出中藥的痕跡,就算說是中了藥,但沒有證據,誰也不信。
而且催香消失的無影無蹤,無憑無據,誰也不能懷疑到們的頭上。
這門婚事,不管老夫人多不願,都隻能落在兒子上。
可現在,催香丸隻燃燒了一半便罷了,薑映晚藥正是最強的時候,還不湊巧的被提前回府的裴硯忱撞上了。
原本周的計劃中途被人撞破,若是那催香丸再落到了裴硯忱手中,和裴淮州怕是真的無從辯解。
趙氏心裏一團。
現在隻能祈禱,那燃了一半的香丸已經被手下的人理掉。
以死無對證來蒙混過關。
心裏還在想對策,側前方裴硯忱忽而往這邊看了過來,語氣清淡冷涼,沉睨著裴淮州,再次問:
“二弟,夜後你去垂花門做什麽?”
裴淮州對上那道仿佛能勘人心的視線,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猛了下。
他屏息凝神,還是那個答案:
“兄長,我隻是巧從垂花門路過,那時遠遠見薑姑娘從碧水閣跑出來,我以為是發生了什麽,正想過去看看,還沒走近,就見兄長抱著薑映晚離開了。”
裴硯忱扯笑了聲。
隻是那笑容發冷。
“所以你的意思是,催香丸的事與你無關?”
裴淮州裝傻到底,“什麽催香丸?我聽不懂兄長在說什麽?”
裴硯忱不再跟他多扯,直接對外麵守著的季白說:
“將人帶進來。”
很快,一道哭喊的求饒聲從外麵傳進來。
眾人循聲去。
卻見季白從外麵押進來的人,正是裴淮州院中的侍從之一朱。
趙氏和裴淮州臉大變。
裴硯忱沒理會他們。
隻拿出那一半香丸,讓季白遞過去,“這香,識得嗎?”
男人聲線清冷,卻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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