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這次也行，但我有個前提條件。”

    臥室所有的目聚焦在曲江宴上。

    他著白與薄荷綠的拚接衫，腰腹窄而有力，遒勁長撐起筆直的白直筒，瘦骨的腳腕隨運或或現。

    整個人清爽嶄新如春日裏的一棵水杉樹。

    “讓搬離輕音一帶，從此不準再回來。”

    田杏猛然抬頭，滿臉都是淚，我見猶憐。

    這跟與曲家斷絕關係有什麽區別！

    如果不能跟曲家人朝夕相，肯定會隨時間變淡。

    變淡後，以後的待遇肯定會變差！

    向靳琦，楚楚可憐跟被拋棄的孩子無異，眼裏一片灰暗。

    靳琦於心不忍：“自失恃，無父無母，離開這裏能去哪裏？”

    “這十多年來，你給置辦了不房產店鋪，怎麽就沒地方去？”

    “我不是說質上的落腳點，是心理上的歸宿。雖不是我生的，但我一直將當親生的養。”

    田杏低頭，眸裏飛掠一抹喜，逐漸找回主心骨。

    靳琦就是為開路陣的王牌！

    脖子的鉗製鬆開。

    田杏虛般，大口大口氣，正準備大哭一場給靳琦看。

    鋒利的玻璃片落在左眉，沿著一條弧度刮過。

    力道掌握得恰到好。

    “啊！好痛！”

    “江宴你做什麽！”

    靳琦的阻攔還是晚了一步。

    早一步其實也不見得有用。

    田杏左眉被剃掉了！！

    短黑的眉隨著玻璃片的軌跡撲簌落下。

    曲江宴很殘忍。

    “你不聽勸算計我，我現在出口惡氣，活該你著。”

    “看在時誼的份上，我給你留了半邊的眉。”

    從未有人敢這麽算計他！

    田杏，到左眉位置空空如也，還有些跡，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地毯上。

    這回是真傷心了。

    剃一邊跟全剃掉有什麽區別！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有多醜！

    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結束。

    曲江宴已經厭倦了討價還價。

    “不走也行，從此以後，不論是平日還是年節，我將不再踏輕音一帶半步。”

    “不礙著你們一家人團聚。”

    他將玻璃片扔地上，眼神頑劣，起決絕往外走。

    用難聽的話靳琦做選擇。

    靳琦心裏難到極點，將田杏扶起來。

    “杏杏，你從我名下的別墅裏選一套，搬過去吧。”

    田杏哭得歇斯底裏，千萬個不願意。

    靳琦再疼，也不會跟親生兒子決裂，隻能狠下心，想著以後再質上多補償一下。

    靳琦關鍵時刻的選擇，也是田杏固執想要曲家脈的原因之一。

    不想被，不想被拋棄！

    曲江宴忽而一笑魅非凡，足以抵擋世間一切絕。

    當晚，他留在輕音一帶吃飯。

    以後不用再見到田杏，曲翩躚胃口好，當晚幹了兩大碗白米飯。

    吃完飯，曲江宴要回聚春景練習解剖檸檬。

    他的解剖技有了很大的進步，完唐禧下達的任務指日可待！

    與平日不同，靳琦這次並沒出來送他。

    不知是在生悶氣，還是在哄收拾行李的田杏。

    康宿前天被砸了一，後肩到現在還作痛。

    作為保鏢，竟然敢被人功襲，簡直是職業生涯裏的奇恥大辱！

    他心裏堵得慌，小心翼翼打聽。

    “老板，事解決得如何？”

    曲江宴心不錯：“從此以後，輕音一帶將沒有田杏的任何痕跡。”

    康宿心裏的氣瞬間通暢。

    田杏該背時！

    曲江宴慵懶靠在椅背上，心無旁騖刷著唐禧在手抖APP上更新的短視頻。

    唐禧帶著今年兩幅押花作品，去參加39國聯合舉辦的品牌高峰論壇。

    秀發低紮，著寬鬆版的薑紅絨西裝，搭配銀尖頭高跟鞋。

    雅致又幹練，穩重又鮮活。

    論壇會現場莊嚴得有些枯燥，往一堆40 年紀的人堆那一坐，依舊鶴立群。

    散發出的氣質如暗香浮。

    三十四秒的視頻，控曲江宴近十分鍾。

    他兩指以唐禧的臉為中心一拉，如剝殼荔枝般的漂亮臉蛋映眼簾。

    怎麽這麽好看。

    還上臺發言了。

    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曲江宴就是覺得很厲害。

    仿佛自己蹭到了高。

    指腹反複挲屏幕裏的臉，渾散發著。

    這是他的禧禧。

    *

    一周後。

    曲翩躚又被曲江宴指揮去給唐禧送禮。

    看了下手機日曆，認真思考兩遍：“今天是什麽紀念日要送禮？”

    “不是紀念日就不能送禮？”

    他記得那天在手賬店收銀，那些小學生建議他送花。

    他想讓唐禧開心。

    曲翩躚又好奇：“裏麵裝的是什麽？”

    “我前陣子上市的學期刊。”

    曲翩躚以前翻過書房一些醫學書籍，別說看不看得懂，裏麵很多字都不認識。

    “禧禧姐看得懂嗎？”

    曲江宴一副你個小屁孩啥都不懂的表：“送禮就是投其所好，不看我會送？”

    “現在的期刊也沒這麽重吧？”

    裏麵當然還有其他東西。

    這個沒必要跟一個十四歲的初中生說。

    “讓你送就送，問這問那，你應該把這種求知放在學習上。”

    他還很心，將禮送到對麵鐵門門口。

    “別摔著了。”

    “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躁躁的小丫頭了！”

    “我說的是禮。”

    “……哦。”

    曲翩躚剛摁響門鈴，又想起一個事：“禧禧姐要是不收呢？”

    “你就說：我謝上次借我洗手間一用。會收下的。”

    曲翩躚在門口等了很久，又給唐禧打視頻電話。

    對方一直未回應。

    阿稻從屋裏跑出來，一邊跑一邊汪汪大。

    曲江宴察覺不對勁，折回來。

    阿稻隔著鐵門用爪子拉他。

    曲江宴有種不好的預。

    “阿稻，把鐵門鑰匙取出來。”

    上周被田杏算計，他看見聚春景6號的鐵門鑰匙放在玄關的櫃臺上。

    阿稻能做到一些簡單命令，立馬原路返回。

    三分鍾後，叼著一串鑰匙出來。

    曲江宴開門衝進去。

    阿稻搖著尾在前引路，一路跑到二樓主臥。

    唐禧病殃殃躺在床上，整個人一團。

    “禧禧？你哪裏不舒服？”

    曲江宴單膝跪在床邊，了下紅彤彤的額頭。

    很燙。

    唐禧意識不太清晰，又是被拍臉又是被拉起，艱難睜開眼，抗拒不依。

    “我要躺著……”

    沒力氣還發抖，聲音沙啞。

    “你發燒了，生病越拖越嚴重，我帶你去醫院，乖點好不好？”

    唐禧想說放屁。

    一起來就想竄稀！

    躺著會好很多！

    但不想跟前男友說竄稀這個詞，故而沉默。

    曲江宴掀開被子，打算抱出去。

    唐禧蜷子，胳膊擋在前：“我、我沒穿。”

    曲江宴立馬去櫃作勢尋找：“你要穿哪件？”

    沒分手前，都是他幫唐禧找服的，所以清楚位置。

    “隨便。”

    曲江宴隨手給拿了件黃蕾。

    唐禧整個人燒得更是厲害。

    拉起被子換好，因為沒力氣，扣不上後背的細鉤，額前沁出細汗。

    曲江宴擔心病，大掌繞到後背，穿進薄款睡，指腹劃過些許，練為扣好。

    曲翩躚拎著禮進來時，曲江宴已經抱著唐禧在下樓。

    覺自己有點多餘，表示會照顧好阿稻。

    唐禧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去醫院的途中，有些憋不住，小聲嘟呥：“我想上洗手間。”

    “再忍忍，我們快到了。”

    病痛麵前，唐禧都沒力計較恨仇。

    夾屁忍了兩分鍾，靠在椅背上哭無淚：“我想竄稀，快憋不住了……”

    曲江宴心疼，不知從哪裏翻出個塑料袋遞給。

    “外麵有點堵車，我們出不去。車有擋板和車窗，你在車裏拉吧，我就當不知道。”

    這怎麽當做不知道？

    唐禧不敢相信他頂著那張俊臉，說出如此驚人的話！

    這一刻承認自己比不上曲江宴。

    突然也不是那麽想竄稀了。

    曲江宴還在臉開大：“真的禧禧，人有三急，我明白那種屎頂到屁眼的急切……”

    “閉！”

    本來就很急，還要一直說急急急急急！

    氣煞也！

    “……”

    曲江宴挨了訓，老實坐回原位。

    唐禧度秒如年，熬到醫院後立馬衝去洗手間。

    曲江宴生怕摔倒，雙手一直舉在半空中，最後止步於廁外麵。

    康宿去幫忙掛號。

    曲江宴在急診科得知唐禧生病的原由。

    昨天上午，唐禧陪一位老客戶吃了頓生醃，回家當晚就急腸胃炎發作，上吐下瀉，拉得近乎水。

    吃了一片藥，效果不大，夜裏又發起高燒。

    老醫生屬於退休返聘，特別熱心腸。

    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寫著方箋，掃了曲江宴一眼。

    “你朋友之前就有過急腸胃炎的記錄，以後盡量吃煮的食。”

    “不要覺得還年輕就隨意糟蹋，等年紀上來了就會遭罪。”

    唐禧還在跟想竄稀的做鬥爭，沒怎麽摳醫生的字眼。

    曲江宴醉心這種份的認可：“謝謝盧醫生。”

    他陪著唐禧做皮試、打吊針，各種忙前忙後，怎麽也趕不走。

    唐禧雖然上不說，但心裏都知道。

    下午三點多，徹底退燒，不再想上洗手間，恢複了些神。

    輸最後一袋時，唐禧突然想到一個事。

    第二次分手後，有過不結婚的短暫念頭。

    現在網絡的戾氣很重，大家都嚷著要做不婚主義者。

    如果自己不結婚又獨居，要是以後晚上突然生重病，誰來幫助自己？

    死亡或許不可怕。

    倒在地上孤立無援，等待死亡慢慢靠近的那段時間，才是最可怕的吧？

    唐禧並沒糾結多久。

    明白自己要找個上門丈夫，將唐家的鹵鴨事業傳承下去。

    現在是流高發期，輸室滿人。

    坐在走廊的長凳上輸，走廊都是來往疾行或奔跑的人。

    曲江宴怕別人撞到唐禧著針的手，一直站在麵前，用子保護著那隻打吊針的手。

    唐禧忽而想起一年前，自己吃了麻辣燙去他單位看病。

    自己也是在走廊坐著。

    那時兩人剛分手。

    曲江宴看自己的眼神，跟看陌生人般，冷漠無溫度。

    稍有容的心，又了些。

    “禧禧，你不？”

    唐禧微微轉，正對著一間診室，不看他，聲音還算溫。

    “不用，謝謝，你回去吧，有空時把費用收據單發我。”

    曲江宴再蠢，也能聽出這話裏的疏離。

    他上輩子往地球投了原子彈嗎？如今才如此煎熬。

    他想把滿腔辛酸一籮筐倒出來，剛啟又想到在生病，需要靜養，生生吞回肚裏。

    他難以強歡笑，木著臉坐在旁邊，放在大上的手微微攥。

    像在走唐禧的老路，自個默默消化負麵緒，自己哄自己。

    他收拾好緒，想送唐禧回去，卻被紫茄截了胡。

    唐禧跟紫茄一起吃了晚飯。

    被紫茄送回聚春景，見到禮並沒打開。

    “翩躚，為什麽突然送禮？”

    “二哥想讓你開心。”

    唐禧視線不自覺再度落在禮上，心裏起了點漣漪。

    “你帶回去，還給他，我不需要。”

    “二哥說，謝你借洗手間給他用。”

    唐禧覺才不久吃的退燒藥，失效了，不再言語。

    曲翩躚跟阿稻耍了很久，一狗味，完任務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從6號走回10號，也就十來分鍾的路程，為啥要借洗手間啊？

    一個人用是用，兩個人用也是用，還要專程謝？

    果然是一門複雜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