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二狗單膝跪在地上,恭敬地低頭,“卑職奉指揮使大人之令,送安王殿下出宮!”
裴雲弛眸淩厲,“生死在此一搏,這次可不能再出差錯了。否則——”
否則,不論是他還是皇城司的苻指揮使,都要一起完蛋。
羅二狗不敢耽誤,“蕭瑟坊外的近衛已經被指揮使大人替換了我們的人,請殿下立刻!”
裴雲弛站起,拍了拍落了灰的袍子,羅二狗將提前準備的人皮麵幫他戴在臉上。
那人皮麵是造著陳剛的模樣仿製的,戴上後讓他麵目全非,雖然離近了就能看出和真實的臉皮迥異之,但混在人堆裏卻不顯眼。
羅二狗又將躺在地上斷了氣的陳剛抱到床上,將裴雲弛換下的外袍給陳剛穿上,偽造出“裴雲弛”在床上歇息的假象。
“從蕭瑟坊到南宮門,有人來接應,殿下隻需跟卑職走——”
“皇上那邊怎麽樣了?”裴雲弛問。
羅二狗低聲答道,“指揮使大人已經啟用了他埋伏在乾清宮的暗線,若是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就能有結果。”
……
大梁並不施行宵,因此夜後的華京仍舊繁榮。
尤其是花街一帶,濃妝豔抹的風塵子倚在樓邊態橫生,朝路過的男子明送秋波,勾得一個個客們的魂兒都要丟出來了。
正當他們要走進青樓一擲千金盡銷魂夜時,從花街的盡頭傳來聲。
不知從何而來的鐵騎飛馳而來,來不及避讓的行人被馬蹄從上生生踏過,發出淒慘的哀嚎聲。
“誰擋路,格殺勿論!”
領頭的將領長了一雙翳的吊梢眼,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朝人來時,不像是在看人,卻像是在看螻蟻。
原本尋歡作樂逍遙自在的人們推搡著朝街道兩旁跑去,生怕下一個被鐵騎踩踏了的就是自己。
就連攬客的歡場子都悉數散去,躲回了樓裏把門窗閉,生怕招惹了這些對著平頭百姓揮舞刀劍的瘟神。
本來就在樓裏的客人們小心翼翼地頭接耳:
“京城裏怎麽會有兵爺?!”
“這麽晚了,他們跑出來做什麽?”
“看他們上的盔甲,竟像是羽林軍的人!”
“不會吧?!羽林軍不是駐紮在華京外,沒有皇令不能輕易進京的嗎?”
“莫非,是宮裏出事了?”
“你不要命了?!這可不是我們能胡猜測的!”
“不對呀!我侄子沒癱之前,就是在羽林軍當值的。他說那羽林軍的頭兒羅將軍,是位鐵骨錚錚最是正直的老將軍,他調教出來的軍士就算是十萬火急,也不會在城裏縱馬傷人!”
“可他們穿的服,不就是羽林軍的製服?這還能有假?”
武安侯府。
聞萱站在院子裏,仰起頭看到夜空裏燃起的煙火,神微涼。
站在一旁的聞婷也瞧見了煙火,十分驚訝道,“今日是什麽大日子,怎麽還放起煙花了?”
聞萱沉聲道,“這不是過節。”
聞婷轉頭看了一會兒,意識到了什麽,不安地攥了手裏帕子,“大姐姐,這京裏是要發生什麽了嗎?”
“算是吧。”
聞萱沉著道,“最近安王被廢和竇黨倒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也聽說了吧。”
聞婷頓了頓,然後愣了一下道,“難道,難道安王被廢了還不算完,他還敢——”
想說宮變謀反這幾個字,但這話到了邊卻沒能發出聲來,反倒讓自己打了個哆嗦。
這種要流河的事,是一個弱姑娘家想都不敢想的。
“大姐姐,這畢竟是京城,就算有人要作,也很快會被鎮下來的吧?”滿懷期待地著聞萱。
是真的不希京城起來,否則就是生靈塗炭。
聞萱卻是緩緩搖頭,“不好說。”
聞婷聽後心裏更沒底了,又聽聞萱道,“有你姐夫在府上做客,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這話卻讓聞婷更加忐忑。
心道,那安王若是真要反,姐夫作為鎮北世子,會不會被扣為人質,被用來要挾鎮北王府?
如果真是如此,們武安侯府的護衛可擋不住作的反軍。
聞萱看到聞婷盛滿擔憂的眼眸,就知道在想什麽,這時候卻也無法安,隻是聲道,“你今夜就在我房裏睡吧,早些歇息。”
聞婷還想說什麽,但見聞萱眼裏藏著複雜緒,就知道聞萱安頓好了之後一定要去見姐夫,便應了一聲,乖乖地隨著蝶兒進了屋子。
而聞萱也果真就帶上蠻兒和蟬兒,直奔著裴璋住的前院去了。
裴璋的住所是父親看書休息時用的小院,簡單卻大氣,去時正房亮著燈,而他像是早就有所察覺知道要來,隻穿了一月白的單站在門外,隨意披著潑墨似的烏發,在月下朝來。
他那雙似是藏著千言萬語的眼神,有時會讓心,但更多時候,卻會讓鎮定下來。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覺,聞萱隻知道和他並肩而立,便再無對前路渺茫的畏懼。
“阿璋,今夜不太平,你——”
剛起了個頭,就見裴璋眼睛一彎。
那雙漆黑的眼裏,著時漾起,隨即又在說到別人時,變得又冷又煞殺氣十足,“裴雲弛終於手了,他見事沒了回旋的餘地,雍帝不會再對他心,便要殺了雍帝自己坐上那把龍椅。”
聞萱靜靜聽著。
“而他要完宮變,倚仗的就是皇城司的力量。可歎雍帝自從登基以後便一直韜養晦,暗中扶持皇城司想培養一隻為皇權效忠的勢力,以便不時之需,最後卻都便宜了自己的不孝子。”
“雍帝以為他這二十多年來私下重用苻元,並不是養虎為患,隻要他手裏攥著苻元家人的命,苻元就絕不敢背叛他。殊不知,對苻元來說,什麽都比不得自己重要。”
“苻元和裴雲弛,從本質上都是一類人。他們自私自利,是從骨子裏出的涼薄。對他們來說,父母兄弟妻妾子,這些固然重要,但隻要是和他們真正圖謀的大業起了衝突,那就都可以舍棄。”
“所以在京郊行宮時,裴雲弛為了陷害太子弄死我,能把裴雲赫的命當籌碼。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他必反。”
“可惜雍帝卻真的昏聵無能,看不自己最寵的兒子的本,還自以為聰明霸道,覺得他能做到想給裴雲弛權勢就給權勢,想收回就收回。”
“是雍帝一步步把裴雲弛的胃口喂得這麽大,為此不惜犧牲了多忠臣良將的命,如今玩火自焚,也是他咎由自取。”
裴璋這番話要是被第三個人聽到,那都是大逆不道。
但聞萱隻覺得,他說得對。
前世的事,早就讓看了雍帝的臉。
裴雲弛不講分自私到底,而雍帝又能好到哪去?
最可怕的是,雍帝不僅是一個自私的皇帝,還是一個自私不到份上的皇帝。
該自私的時候不自私,不該自私的時候自私,大梁有這樣的皇帝,是所有人的不幸。
若是雍帝在龍椅上再待個三十年,那大梁還不知要被禍害什麽樣。
前世時,鎮北王府這保衛大梁邊疆的屏障不是被虎視眈眈地異族人除去,而是被雍帝由著安王一手葬送,那之後北疆是何等生靈塗炭,要死多黎民百姓,他卻想都不想。
真是當之無愧的昏君。
“裴雲弛宮變,皇宮是他首先要控製的地方,而雍帝怕是也已經被苻元留在乾清宮的細下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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