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裴國公府
裴安回來的第二日,裴老夫人,和林家的一堆老小便被送回了臨安。
蕓娘早早候在了門口等著,待老夫人馬車一停穩,立馬上前掀開簾子手去攙,「祖母,回家了。」
裴老夫人一見到,眼眶便生了紅,下了馬車,一把將其抱住,「傻孩子。」
那日在定國寺,王老夫人和明嬸子什麽都告訴了,是死也不想離開,自己一把年紀,沒了就沒了,還年輕,即便是沒有孩子,也是裴家的夫人,的孫兒媳婦,怎能讓一人留在府上。
王老夫人勸說,「費盡心思,不惜跑我跟前來,又是威脅又是求,老夫人此時回去,不是讓白費了功夫?」
明嬸子也哭著道,「夫人對我千叮嚀萬囑咐,求著我要帶老夫人走,如今城局勢不清,老夫人又回去,隻會給夫人添,我瞧著夫人這次回來,似是與之前不同了,聰慧著呢,心中估計早有算,老夫人走了,想必也沒了牽掛,定有法子腕。」
裴老夫人實則也清楚,走到這步了,是斷然不能再回頭了。
裴家何德何能得了這麽個好閨......
當晚不隻是鍾清,還有王家的二公子王敬之相送,等一行人下山,底下城中早已了一團,皇帝突然下旨封城,幾人趕在最後一波,匆匆出了城。
後來才知道是太子不見了。
這一場風波,到底還是來了,裴安這些年的心思,並非不知,知道他心裏懷著仇恨,不會就此罷休,自己又何嚐不是,可比起那些仇恨,更想讓他平安地活著。
他卻道,「孫兒即便活到壽終正寢又能如何,不過是多吃幾十年的米,多看幾十年的殘破世道。」
裴安離開臨安時,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告訴他,「你想做什麽便去做,不要考慮我,我活到這個年紀,已是壽終。」若能報仇雪恨,討回公道,這條命又算得了什麽。
最後自己出來了,卻將這丫頭留在了龍潭虎之中。
去到城外的每一日,都在心驚膽,怕裴家這道漩渦,再多填上一條無辜的命。
如今能有這樣的結局,一家人全須全尾,是上天眷顧,是老天終於開了眼,也是這丫頭豁出去命來替他們裴家報了仇,出了這口惡氣。
能不激?不隻是,裴家的列祖列宗,都該對恩。
裴老夫人進門後,一路牽著蕓娘,繄繄地著的手,想起當初同裴安的這段姻緣,又不是老糊塗了,怎不知道那流言是真是假。
隻不過比起蕭家,王家同他裴家才是一路人。
如今又才知,比起王家,這丫頭是最可貴的,是他們撿到了寶,裴老夫人心裏想著,什麽也沒說,隻嘆道,「都是緣分,你該是我裴家人,這一遭過去,都是後福了,咱們好好過日子......」
—
皇後
宮變那一日,張治非要跟著鍾清進宮。
是死是活,也就隻看這麽一回了,若一人在宮中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該怎麽辦,他非得要去,鍾清也擰不過他。
鍾清去救夫人,他便扮了皇後邊的婢。
皇後所說的話,他都聽到了,所經歷的一切也都親眼看到,好幾回都沒控製住,想衝上去宰了狗皇,都被旁的陳娘子拉住,警告道,「張大人不會是想所有的人都得替你陪葬吧。」
他能想象出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如今讓他親眼看一回,比萬箭穿心,還要讓他難。
到最後,他都不敢再看,唯有埋頭咬牙留著淚。
聽到說出那句,「同我拜堂親的不是陛下,是我的夫君,張治!」之時,他已淚流滿麵。隻恨自己沒本事,竟然讓等了這麽久,承了十多年的侮辱。
他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可他答應過夫人,自己隻能帶走皇後,皇帝的命,得留給裴安。
最後皇帝掐住脖子時,他什麽都顧不得了,正衝上去,軍也到了,皇帝隻顧著逃命,昏兒就沒注意到他。
皇帝跑了,鍾清的人殺了進來,底下的百開始惶恐,宮中一片,圍住他們的高牆,在這一刻,終於崩塌。
他將扶了起來,看著咳不止,臉一團紫紅,又慌又難,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麽才能讓好些,他將摟進懷裏,一聲一聲地安樵道,「不怕,阿茵,我來了,我來接你了,接你回去......」
皇後說不出話來,看著流淚點頭。
他背著往宮外走,腳步很快,恨不得立馬帶著走出這座囚了十來的宮殿,雖太晚,好在他有生之年終究將接了出來,張治看著不遠虛的宮門,泣不聲,「阿茵,我再也不會弄丟你了,你在我便在,還有添兒,他們都說添兒長得像我,咱們一家人離開這兒,一輩子都不分開......」
出去後半月,張治和溫茵才有了消息。
義進來同裴安稟報,「張大爺帶著娘......」不能娘娘了,宮中嬪妃早就被遣散,皇後本就是趙濤搶來的,太子也是別人的孩子,這醜事人盡皆知,如今昏君死了,皇後去了哪兒,也沒人關心,「張大爺說經了這麽一遭,臨安他是呆不下去了,帶著溫氏和他們的兒子去了江陵。世子爺和夫人的恩,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以後要是用得著他的地方,隨時知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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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
不僅是張治去了江陵,遷都的消息一出來,臨安大半個世家都得跟著新皇一塊兒去江陵。
十幾年前,臨安原本就隻是一個知州,趙濤來了,將各地有名的門戶都召來了臨安,建立了都城。
如今說要遷回江陵,其中倒是有不家族算是歸了本家。
王家便是。
當年被皇帝一道聖旨招來,王家一家子在此呆了十幾年,也沒多大的造化,不僅沒有造化,還過得膽戰心驚。
大爺掛了一個閑職,沒什麽出息,二爺參軍倒是混了個將軍的頭銜,可福氣還沒,一家人險些被其牽連。
如今這一場變故,王家要真算起來,是造反之中最大的一個推手。
王荊手裏的兩千多兵馬,顧老將軍詐死、養私兵,蕓娘更不用說,和裴家姑爺便是造反頭目,每一個人都同王家腕不了幹係。
宮中起來的那陣,王老夫人將所有人都到了堂屋。
往日一人暗裏運籌,攥著一家人的命運,如今生死一刻,無論結果如何,大夥兒都有知的權力。人到齊了,王老夫人便道,「最近的風聲你們應當也聽說了,邊關戰事激烈,守城的是二夫人娘家顧老將軍,還有咱們的姑爺裴國公世子裴安。」
這事兒滿城都知道,王家自然知道。
王家大爺早就按捺不住了。
一個顧家,一個裴家,哪個都同王家腕不了幹係,城中百姓對這兩家的擁簇聲,王家大爺也聽說了,可皇帝那邊,他為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多也聽了一些。
有句話功高震主。
也有句話眾人推牆。
王家此時最好是按兵不勤,待兩邊有了結果,分出個勝負來,王家再做打算。
裴安和顧家贏了,於王家而言,固然是好,可要是輸了,王家肯定也會到牽連。
上回老二就是個例子。
且這次的事態比上次嚴重得多,幸得皇帝對母親還有幾分信任,要不然王家早就被皇帝控製了起來。
王大爺心頭著急,好幾次去找王老夫人,都被趕了出來,今日主勤提起,王大爺立馬站了起來,「母親,如今到底是個什麽形勢?城門都關了,裴家和顧家人在外麵,殃及不到,可咱們王家還在裏麵,這要是鬥得狠了,皇帝拿咱們出氣,豈不是冤枉,還是得趕繄想個招兒先同裴顧兩家撇清關係,讓陛下先消除顧慮,自保要繄,若是顧裴兩家真贏了,咱們還有二夫人和三娘子的姻親在......」
難為他削尖了腦袋,這一招,倒是個兩全的法子。風吹牆頭草,哪邊都沾,什麽好虛都落在了他頭上。
比起三娘子為了夫家的老夫人,拿自己王家的份來威脅,簡直是天壤之別。
王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道,「昏君無能,國難當前,我王家作為大儒世家,豈是貪心怕死之人。」
平日裏老夫人穩如泰山,從未有人猜的心思,也沒人能住的短柄,王大爺不明白今兒老夫人是怎麽了,愣了愣,嚇得往外了一圈,「母親慎言......」
王老夫人一臉平靜,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到這時候了,我王家也腕不了幹係?你二弟留下的兩千餘兵馬,就在裴安的手上,回城頭一樁,怕是便要殺進宮,砍了昏君的腦袋。」
從同顧家沾上關係的那一刻,王老夫人就知道,王家不會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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