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纘不知道左暘怎麽那麽執著於戶部這批鎖,下了早朝,在回大理寺的途中他又被左暘攔住,還說了些杞人憂天之語。蘇纘饒是理解他擔心的確有一部分事實,也經不住這麽糾纏,敷衍回應了幾句便避去了衙門中。但人家卻還坐在門口,執意要與他來番深談。
待午後下衙,好歹門外是沒人了,蘇纘沉一口氣,上了回府的馬車。
進書房坐下來還沒一盅茶工夫,外麵就說二老爺來了。
蘇綬打量蘇纘濡了的袍下擺,問道:“你從哪兒來?”
“昨日大哥提醒,我日間便去了鋪子裏巡查,賬目倒是平穩,隻是我卻聽得件奇聞。”
“什麽奇聞?”他放了茶。
蘇纘拖來把椅子,在他案旁坐下,而後著他道:“先前鋪子裏的夥計說,京城這兩個月突然冒出來個鎖高手,專門給城中大商賈定製鎖,這也就罷了,關鍵是他製出來的鎖,工藝極高,如今已經在城中商賈之中漸漸傳開了!據鎖難易不等,他收取三五百兩銀子的報酬,眾人也趨之若騖!”
蘇綬端茶看他片刻,說道:“我們天工坊用於民間的鎖,最上等的鎖也不過兩三百兩銀子一把,三五百兩銀子鎖居然也有人趨之若騖,這夥計哪裏聽來的鬼話在那兒胡說八道?”
他有些不悅。為著這祖傳技藝,他最近都快愁禿了頭,在外有韓陌、左暘這樣的當麵給難堪,在又苦無良策改變,此時再聽得這不著邊際的話,顯然不能有好語氣。蘇家祖業雖說是遇到了困境,但不代表已到了被人如此藐視的地步。
“大哥,”蘇纘凝起雙眉,“此事我估著隻怕有可能是真的。店裏夥計親眼看過鬼手製的鎖,他說無論哪方麵都比蘇家現有的鎖要強。我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這鎖,但仔細盤問過他,他比較鎖腔,簧片等幾個方麵,說竟是有板有眼。”
“鬼手?”蘇綬終於被牽了心思,“他起的是這個渾號?”
“沒錯。”蘇纘點頭,“鬼手所出的每一把鎖上,都有特定的兩個字,說是字,但更像是兩個類似鬼爪的符號,所以漸漸人稱‘鬼手’。但是咱家曾祖爺被套譽為‘聖手’,他卻被喚做‘鬼手’,這是已然要跟我們曾祖爺相提並論的架勢了。
“渾號雖然是世人所取,但是也說明,此人多半是有些本事。大哥,這事兒咱們可不能不當一回事!”
蘇綬眉頭深凝,隨後凜凝目看過來:“這太過荒謬了,蘇家在鎖道一行上稱霸多年,擅製鎖的各路各派底細都清楚,就算是別家有資質過人的子弟,我們也心裏有數,斷不可能在這之中還有人能突然之間橫空出世。
“——他什麽來曆,不知道麽?”
“據說完全沒有人曉得。他行蹤不定,也沒有任何人見過。”
“那他們是找誰求的鎖?”
“據說是南城有間鋪子,可以聯絡上此人,但是一般也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哪家鋪子。
“凡是找他製過鎖的都簽過約定,倘若走風聲,那這家的鎖便會有許多把鎖鑰留落出來,也就是說,會落得幾百兩銀子特製的鎖變廢銅的下場,幾百兩銀子或許不多,但他們卻是要拿來鎖住不計其數財的庫房的,他們沒有理由去毀這種約定。
“而最關鍵的是,據說與每個求鎖的商賈當麵對接的人都不一樣,這也就更加無從了。”
蘇綬聽得眉心結。“搞得這麽神,那定然是有問題了。——那夥計呢?”
“夥計在鋪子裏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惹惱了劉園,險些被趕出去,但是我方才發話留他下來了。”
蘇綬沉氣,隨後道:“你立刻讓他想辦法弄把這樣的鎖過來驗證驗證,若是帶不來,那便是帶你過去親自看看也好,究竟是與不是,此事都必須得盡快查明!”
“是。”蘇纘頜首。
“還有,莫忘了打發人去京城四探探,看看有沒有別的風聲?此事出現得太過蹊蹺,讓人難以置信,因而不排除有人興風作浪,故弄玄虛來打蘇家的名聲,從而達到混水魚的目的。若果真如此,那憑他在蘇家眼皮底下生事,蘇家也定要使出手段來讓他知道厲害不可!”
“弟弟省得。”蘇纘深深點頭,“我立刻找吳淳安排人前往東西南北城。”
蘇綬沉氣擺擺手。
這件事把本來就團的思維更加打了,簡直是突如其來的壞消息。
“對了,”這邊廂蘇纘走到門下,又想到一事而走了回來,“婼姐兒這次回來,你有沒有與敘過話?”
蘇綬側首:“如何?”
“沒什麽。”蘇纘道,“我就是覺得,婼姐兒外出半年回來,似與從前不大相同了。我先前看到與韓陌在一起。明明兩人份氣勢都懸殊巨大,可是竟然並不害怕那位京城人聞風喪膽的小閻王,且還能在他麵前謔笑得出來……
“明明這丫頭從小到大都很乖巧溫順,不知怎地竟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回起話來也滴水不,很是讓人不敢相信。”
蘇婼先前雖說對與韓陌的談有過一番解釋,但蘇纘顯然是無法全信的,隻不過他也沒有去深究的必要。韓陌與之間的份和個的差距之大,他們再怎麽接,都不如忽然變得那樣靈耀眼的蘇婼來得印象深刻。
“與韓陌?”蘇綬又看了過來,果然他對這點比較在意。
蘇纘不願節外生枝:“應該隻是偶遇,不知怎麽就認識了。恰巧我遇上,就讓婼姐兒先回了來。”
蘇綬收回目,並沒有再往下問。
蘇纘道:“我就是隨便問問,沒什麽別的。既然你們父還沒有正經敘過,那就當我沒說。我先去辦事要。”
說完他也不等下文,轉就走了。
蘇綬等到他出去很久之後,方才從桌麵上散的幾份文書中的抬起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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