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將雙手撐在瞭臺欄桿上的橫木上,長嘆一聲。
他知道自己這是上了賊船,但已經下不去了,唯有一條道走到黑。
他征戰沙場多年,晚年才得一個寶貝兒,婿若是死了兒就了個寡婦,寡婦在這世道是一輩子抬不起頭來的。為了兒婿,他只能把這條老命都豁出去。
燕明戈那廝素來目中無人,他在燕明戈手底下討不得什麼好。將來若是六皇子得勝,燕明戈和安定遠自然都是從龍之功,到時候回京城加進爵。而邊塞要口歷代皇帝都是派親信大將鎮守,他在這姚城,到時候還是得看主將臉過活。
倒不如跟蠻子聯手,投奔二皇子,等二皇子坐穩河山,論功行賞之時,他就是這姚城頭一號人了。
***
那一道炸聲的確是鎮住了在場的蠻子,他們再也不敢一窩蜂似的往營帳那邊闖,只分散徘徊在周圍。
林初注意到穿著大昭兵服的蠻子左手上都系著一條兩指寬的紅布條,突然意識到那就是他們用來彼此識別的方法。
林初當即對宋拓道:「想辦法告訴相公他們,穿著大昭兵服胳膊上綁著紅布條的,都是蠻子!」
宋拓當即把手指放到邊吹出幾聲尖銳的哨聲。
遠剛響起回應的哨聲,宋拓看著遠一步步靠近的人,臉無比嚴峻。
薩蠻王子的出現,讓蠻子似乎找到了主心骨,雖然還是分散站立的,但明顯之前的驚慌都消散了不。
宋拓沉聲道:「弓箭手!」
一排狼騎衛彎弓搭箭,一波波箭雨朝著蠻子飛去。
蠻子們是分散跑近的,箭不夠集,很容易就被他們躲開,薩蠻王子更是只用手中的大鐵鎚微微格擋,就撥開了迎面來的利箭。
「夫人,你先走!」宋拓道。
林初想了想,又跑進帳子里,抱了三罐咋葯出來,放了兩個在宋拓腳邊:「做出來的咋葯只有這幾罐了,用完也比落在他們手裡好!」
宋拓看著林初抱在手裡的那個陶罐,微微有些疑,不是還剩兩罐了嗎?
他以為是林初剛剛跑進去又塞了一罐子,也沒多問,點燃一罐的引線朝著薩蠻王子扔去。
薩蠻王子在瞭臺上看到過這東西的威力,不敢輕視,一狠心用盡全力朝著林初奔去,咋藥罐在他剛離腳的地方炸開,幾個蠻子被炸飛。
「像你這麼麗的人,適合當我們草原上最麗的花兒,不適合這些腥的事。」薩蠻王子躲過咋葯的炸範圍,絆倒幾個前去攔截他的狼騎衛,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林初說。
林初一陣惡寒,草原上的習俗,兄長死後,接替王位的弟弟會把兄長的妻子立為自己的王后。他們攻佔了一個部落,殺死部落的首領,也會佔有部落首領的妻子。
「夫人,快走!」宋拓大喊。
林初知道自己便是跑也跑不過這薩蠻王子的,笑著點燃了自己手中最後一罐咋葯,引線嗤啦燃燒,火星迸炸。
「我覺得你的被這咋葯炸無數碎末的最了。」林初含笑平靜道,手中那罐咋葯的引線已經快燃到了盡頭。
「夫人!」宋拓驚嚇得嗓子都喊破音了。
薩蠻王子瞳孔一,瞬間放棄了想活捉林初的想法,轉就開始不要命似的狂奔,跑到一定的距離再用力朝前一撲,整個人都趴到了地上。
林初手中的咋藥罐引線燃到盡頭也沒見炸,薩蠻王子灰頭土臉爬起來,著林初咬牙切齒:「戲弄本王子?你找死!」
林初害怕似的手一抖,那陶罐就掉落在地,摔了碎片,裡面什麼也沒有。
薩蠻王子著臉要走過來,林初指著宋拓手中的陶罐,彷彿是害怕得結:「你……你別過來,不然……不然炸死你……」
薩蠻王子嗤笑一聲:「人,同樣的伎倆用第二次是沒人會上當的。」
他再次朝著林初走來,明明二人之間還隔了十幾米遠,但林初彷彿是太害怕了,後退時直接跌了一跤。
薩蠻王子自以為勝券在握,停下腳步道:「雖然你一點也不乖,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你看起來一點不強壯,但是很漂亮,我會把你養得很強壯再跟你生育後代。我們薩蠻部落,對子一向尊重,沒有子,我們的部落就無法繁衍後代。」
他還真規勸起林初來了。
這些冒犯的話聽的宋拓直皺眉,恨不得帶著狼騎跟薩蠻王子拼個你死我活,卻見林初給他使了個眼神,宋拓立即會意,拿起咋藥罐時發現是沉的,就知道林初方才是為了設計薩蠻王子,他點燃那最後一罐咋葯扔了過去。
薩蠻王子看著飛來的咋藥罐子,以為又是他們虛張聲勢,角不屑一癟,負氣揮錘想打碎陶罐。
「轟——」
薩蠻王子手中的鐵鎚跟咋藥罐接的剎那,咋葯正好開。
巨大的煙塵籠罩,等煙塵散開之後,林初才把擋在面前的袖子放下來。
前方炸的地方黑乎乎一片,空氣里一焦糊的味兒,地上一些七零八碎的東西,不過隔得遠,林初也看不清。比較有辨識度的就是那兩個大鐵鎚。
「薩蠻王子被炸死了?」林初問,嗓音咋一聽還平靜。
「是……是的。」宋拓沒見過林初這樣冷靜到冷酷的一面,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林初上似乎有燕明戈的影子。
「告訴夫君他們吧。」林初說完這句就走進了營帳里。
看起來冷酷無,其實心慌得一比。
一進帳子林初就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了,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可這種死得只剩渣渣的……對來說還是很噩夢啊!
薩蠻王子一死,蠻子軍心大,他們這次夜襲的只有三千人,之前能有那樣的優勢,不過是他們換上了大昭軍隊的兵服,大昭軍又毫無防備這才被打得措手不及。
等大昭軍反應過來,就是蠻子們被挨打了。
有些狡猾的蠻子直接撤掉了手臂上的紅布條,混在大昭軍隊里,因為大昭士兵也死了很多,一時半會兒倒也分辨不出來。
燕明戈直接把人全部趕到演武場,命人把薩蠻王子的兩個大鐵鎚抬到了點將臺上。
他指著那兩個鐵鎚道:「薩蠻軍隊侵擾我大昭邊境多年,今日夜襲,薩蠻王子已死,明日開城迎戰,斬殺蠻夷!」
「斬殺蠻夷!」
「斬殺蠻夷!」
大昭士兵振高呼。
燕明戈目在兵將中搜尋,他說這些話就是為了讓混在軍隊里的蠻子緒到波。
薩滿王子已死,看到薩蠻王子的武對他們而言就已經是一項神上的打擊,他如今再這樣鼓舞士氣,那些混雜進來的蠻子總會出馬腳。
果然,有幾個穿著大昭兵服的人面猙獰,被燕明戈吩咐吩咐盯著場下的狼騎衛直接放箭殺死。
有人中箭倒下必然引起惶恐,燕明戈大喝一聲:「趴下!」
所有大昭士兵都趴下了。
蠻子聽不懂大昭語言,作自然慢了一拍,很快又被狼騎衛殺。
理完這些患,袁三稟報說已經抓到了試圖逃跑的趙副將。
燕明戈關心林初的安危,只讓袁三先把人押下去。
等燕明戈走進帳子,一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灰煤球就撲進了他懷裡:「相公……」
燕明戈進來前先問了林初有沒有事的,宋拓把林初智殺薩蠻王子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燕明戈還咋咋稱奇。
此刻垂眸一看這個把頭埋在自己口哭得慘兮兮的人,他首先想到的是林初傷了,沉著臉拉開林初把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沒有發現有哪裡傷,但見還是一個勁兒的哭,無措道:「初兒,你傷著哪兒了?」
林初慘兮兮搖搖頭,眼淚還是不聽話的往下掉。
「你先別哭,出什麼事了你說啊?」燕明戈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怕林初哭。
「宋拓!」燕明戈怒聲喚道。
「屬下在。」營帳外很快就傳來了宋拓的聲音。
林初嚇得打了個哭嗝兒,眼淚立馬止住了,拽拽燕明戈的袖子,一雙被淚水洗過的眼漉漉的帶著祈求,襯著嬰兒的臉,十分可憐,真像個孩子。
燕明戈看了林初一眼:「讓廚房煮一碗牛麵過來。」
營帳外,宋拓懵了一瞬,才立馬回了聲是。
大半夜的主子這是了?
打發走宋拓,燕明戈居高臨下著林初,看著兇,但語氣里全是心疼:「怎麼哭了?」
後者把腦袋都快垂到膛去了,哽咽兩聲說:「我把薩蠻王子炸死了。」
戰場上殺人的時候其實腦子裡一片空白,甚至不會想那麼多,但是冷靜下來,心中還是有很多恐懼。
用自己親手造出來的武,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炸了碎末……這對的心智其實是一種衝擊,需要發泄緒來緩衝。
燕明戈嘆息一聲,把人進了懷裡,低聲哄到:「不怕,沒事了,我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林初又噎了兩聲,揩揩眼淚自己站起來,似乎也知道很丟臉,咕隆道:「我沒怕……」
「林初。」燕明戈打斷的話。
「啊?」林初著眼看他。
「對不起。」說這句的時候,燕明戈再次把人攬進了懷裡,語調很重。
林初鼻子一酸。
燕明戈繼續道:「我不會再讓你手上沾染任何腥了,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
林初用力點頭。
哭過之後,那些潛藏在心中的恐懼反而會消失。
「將軍!有要事稟報!」帳外有小兵道。
燕明戈直接人進來。
小兵進帳后跪下道:「將軍,有個蠻子躲過我們的視線趁逃了出去!」
「沒追上?」燕明戈蹙眉。
「蠻子騎馬出城的。」小兵怕燕明戈發怒,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讓看守城門的人去領五十軍!」燕明戈沉聲道。
小兵很快領命下去了。
燕明戈又了親兵傳令下去,讓廚房宰殺所有的牲口,大魚大犒賞三軍。
西北大軍一共有十萬,金關地勢沒姚城險要,留守六萬。姚城目前兵馬四萬。而蠻子,是二十萬大軍。
他們都會殊死一搏。
士兵們都在歡呼,林初卻到了前所未有的絕和抑,以及在那片絕中出的一點希。
像是黎明前第一束穿破雲層的,微弱卻又好。
原著中的後世記載,當年燕武侯西北一戰,以四萬鐵騎重創蠻夷二十萬大軍,生擒薩蠻大汗呼延嘯,堪稱一段佳話。
林初知道他們會勝,只是依然不敢放鬆,帶著人連夜趕製咋葯。
比例沒有問題,破威力沒有問題,現在只需要批量產出。
黎明的時候,大批薩蠻軍隊如同水一般朝著姚城湧進。
蠻子走的是一條平原大道,道路兩側的山相距很遠,中間地勢平坦,埋伏這這裡滾落石什麼的沒甚用,所以蠻子的前鋒軍隊很放心。
然而當一早埋伏在遠的大昭軍,用投石車把一罐罐點燃了的咋葯投進軍隊里,此起彼伏破時,蠻子還是滿面驚慌,四下逃竄,連最基本的隊形都維持不了。
製造恐懼,搖軍心。
這是今日一戰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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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雖然之前作者菌解釋過了,不過這裡還是再提一下哈。
zha葯,huo葯都是違詞,為了避免被匡匡,所以作者菌直接用了諧音咋葯。
這一章寫完有點晚了~
寶寶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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