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咬重“外人”二字,給裴行知下馬威。
裴行知不接招,只挑了下眉峰,閑閑地攏起袖子,直截了當地噎回去:“可是我不想同你說話。”
——這回,連“殿下”這一尊稱都省了。
氣氛一瞬凝滯。
戚北落眉心擰起個深深的“川”字,眾人心里皆踉蹌了下。
本該飄落的枯葉打了個兒,死死抱住枝頭,不敢輕舉妄。
顧蘅悄悄挪到奚鶴卿后,揪住他角,探出半顆小腦袋。瓔璣也拽著顧飛卿,蹬蹬躲過去。
“你......”奚鶴卿蹙眉,手想掰開,余一掃。
小姑娘兩眼閃著興的,并未覺察有何不妥,好像躲到他背后,完全是下意識之舉。
奚鶴卿指尖一,頓了半晌,默默收回袖底。
角忍不住上揚,他忙不迭拳頭,使勁兒按捺。
瓔璣盯著他眼梢一點點浮起仰月笑紋,歪下腦袋,聲氣地喚了句:“二叔?”
“啊......啊?”奚鶴卿子猛地一抖,笑意差點從齒間出。
顧蘅仰面狐疑瞧來,他趕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抬手掩在鼻下。
出來的半張臉沉靜如死水,底下半張卻在掌心里開出甜膩的花。
那廂裴行知恍若不覺氣氛有異,長玉立,略略側歪腦袋,向顧慈。
一綹烏黑長發斜切過雋秀白皙的下頜,狐貍眼掩在發下,似笑非笑,淚痣若若現,清冷中著種別樣的妖冶。
“山莊里有幾亭臺樓閣,是我仿詰詩畫韻味布置出來的。表妹若有興趣,我可帶表妹四逛逛。”
顧慈神一滯。
詰是王維的表字。真奇怪,明明和裴行知并無集,他又是從何得知,自己在書畫上的偏好的?
裴行知似瞧出的疑,笑而不語,耐心地等回答,仿佛不答應,自己就不走了。
咯吱——
像是有什麼木頭類的東西,被某人生生踩了齏。
還是截......酸木頭。
第41章
這邀約自然是不能答應的,否則某人不得當場活吃了?
不等戚北落開口,顧慈就很果斷地拒絕了。
裴行知也不惱,仿佛早有所料,聳聳肩,淡笑著道了聲“可惜”,便沒再強求。
“今日山莊里進了不野味河鮮,可供諸位解饞,諸位若有什麼偏好,亦或是什麼忌口,都可提前說。”
“晚膳設在語冰榭,四面臨湖,風景乃山中一絕,岸邊設有畫舫。諸位若喜歡,也可提前過來泛舟游湖。”
說完,他躬行禮拜別,只是在轉前,朝戚北落勾了下角,神挑釁。
戚北落不甘示弱,也還他一記冷眼,“難為表兄有心了。”
——就像裴行知不愿尊稱他為“殿下”,戚北落也一直順著顧慈的法,喚他為“表兄”,無時無刻不在強調自己和顧慈的關系。兩人就這麼暗暗較勁。
話音未落,他便很不客氣地撞了下裴行知的肩,大步流星進門去。
雙手在背后攥拳,青筋分明。
顧慈無奈地輕嘆。
這個呆子該不會是屬木頭的吧,怎的一點就著?想追上去安,可又放心不下顧蘅。
眼下顧蘅和奚鶴卿關系微妙,加之今日心緒不穩,倘若誤會還沒澄清,兩人再起沖突,那關系只怕就真要走到盡頭了。
權衡良久,顧慈跺跺腳,還是跑去同顧蘅說話,全然不知,大門后頭的一株老槐樹下還貓著個人,雙目兇兇,直要在老樹皮上燙出兩個。
半片玄袍角氣呼呼地飄在風中,而他的臉,竟比裳還要黑。
山莊里各屋子早已安排妥當,顧慈和顧蘅同住一間小院,顧飛卿則挨著姐妹倆旁邊住。
相隔一片竹海,就是戚北落和奚鶴卿的住。
裴行知則心安理得地住在主屋,儼然從一個不速之客,搖變此趟山莊之行的東道主。
瓔璣本被安排由奚鶴卿照看,可本人卻還記得馬車上被無視的仇,死活不肯進屋。
奚鶴卿被吵得心煩意,要強行拎進去,卻一個漂亮的閃,抱著小包袱顛顛跑去顧飛卿院子,死皮賴臉地住了進去。
一番簡單休整后,顧慈便匆匆趕去顧蘅屋子,幫梳洗打扮。
“慈兒,我一直以為,你這雙手這輩子大概就只會翻翻書,畫兩幅畫兒。真想不到,你也會侍弄脂的一日。”顧蘅攬鏡自照,驚喜萬分。
“原先,我也這麼以為來著。就這幾天,我稍稍打扮了下,他瞧過之后,好像還開心的,我就......”顧慈低頭撥弄篦子,抿淺笑。
顧蘅從鏡中去,但見風鬟霧鬢,眼波盈盈,面頰著清淺的菡萏,儼然一副懷春的模樣,不由恍惚。
自己的妹妹有多漂亮,做姐姐的最清楚,且一向引以為傲,恨不得拉著顧慈滿天下炫耀。
只是從前,顧慈這太過清冷,總覺了點什麼。不想遇上良人后,這份清冷就如冰雪初霽,全心全意為那人綻放。
為悅己者容,大約就是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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