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游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早就過了晚飯時間。
王春蘭看他地進家門,兇狠地瞪了瞪眼,倒沒有責罵。
“又去李先生那兒了?”沒好氣地問。
“嗯。”秦小游拍拍沾滿泥的。從河對岸跑回來,經過田地,不但腳丫子全是泥,連腳上也沾了不。
“小崽子,快去洗澡。”王春蘭拍他的后腦勺,輕斥,“跟你說過多次,不要總是去打擾李先生,就是不聽話。”
秦小游跳著躲開。“輕點,打得更笨了怎麼辦?”
“打死了最好,省得還得湊學費給你上學,卻不好好學。”王春蘭咬牙切齒。
“老師說了,明年開始要實施11年義務教育啦!全國小學初中高中都免學費了。”秦小游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當初就該把你掐了扔河里。”見兒子不悔過,王春蘭氣得又想拿子揍他了。
“都說世上只有媽媽好,怎麼我的媽媽這麼狠毒。”秦小游一溜煙跑進浴室,“砰”地關了門。
王春蘭磨牙,嘀咕幾句,回廚房給他熱剩飯剩菜。
秦小游洗完澡,溜溜的出來,王春蘭見狀,又是一陣罵。“多大的孩子了,還溜小鳥兒,不害臊嗎?”
“我沒帶服進浴室。”秦小游捂著小鳥兒,委屈地說。剛才怕被媽媽揍,跑得太急,連服都忘了拿。
王春蘭扔給他一條衩和一件短袖。“快穿上。”
“哦。”秦小游接過服,利落地穿上。
“過來吃飯。”王春蘭從鍋里把蒸熱乎的飯菜端到桌上。
秦小游吸吸鼻子,蹦到桌面,一屁坐下,拿起筷子,討好地說:“謝謝媽媽,媽媽最好了。”
“不知道剛剛是誰罵我狠毒?”王春蘭冷哼,“吃完飯給我去寫作業去。”
“知道了。”秦小游吃得兩腮鼓鼓的。在李先生那兒只吃了幾個餅干,喝了一杯茶,這會兒肚子早得咕咕了。
其實他以前在李先生家吃過晚飯。
哦,那真是一種與眾不同的驗。
李先生家的晚飯是西餐,對,就是那種切牛排,喝紅酒,吃法別扭,竟然要用刀叉。
羅管家非常嚴格地教導他西餐禮儀,他堅持了一個多小時,一刻都不多留,風般地逃回家。從那以后,天一黑,他就盡量趕回家吃飯。
飯后,秦小游上樓,看到他哥正在爸媽的房間里看畫片,雖然畫面黑白,卻看得津津有味。
“作業寫完了嗎?”秦霖到有人進屋,頭也不回地問。
“沒。”秦小游理直氣壯地回答,眼睛盯著電視,心里地想留下來看,可是一想到作業還沒寫,垂頭喪氣地去隔壁的書房。
他們家條件不錯,父母為了讓兩個兒子好好學習,特地在二樓弄了一間書房,平時寫作業,看書什麼的都在書房里進行。
書房里有一個竹子制作的書架,塞滿了書,大部分是秦霖的書。
每個月,學校老師都會組織學生去鎮里的二手書市場淘書,秦霖次次不落下,一年下來,買了不書。
王春蘭對績優秀的大兒子很大方,每個月給不零花錢。秦小游那一個妒忌,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他的績沒哥哥好呢?
除了書架,房間東西兩側各擺了一張書桌,靠窗的屬于秦霖,靠墻壁的屬于秦小游。
坐到自己的書桌前,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語文抄新詞五十遍,數學是一百多道加減乘除的計算題,說多也不多,說也不。
其實秦小游人不笨,只是沒有耐心。他覺得語文一個詞語抄五十遍,簡直是待,然而,如果不完,第二天老師不僅會罰站,還會罰抄寫。
認命地嘆口氣,他握著鉛筆,埋頭抄寫。
隔壁房間電視機里不斷地傳出畫片的聲音,他煩躁地揪了揪頭發,起把書房的門關了。
寫完作業,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秦小游甩甩右手,覺麻得都不像是自己的手了。他了個懶腰,把作業本塞進書包,離開書房。
隔壁房間里,早無秦霖的影,換爸媽看武俠劇。
“哥呢?”秦小游探頭。
“去睡了。”爸爸秦飛躍催促,“你也快去睡,明天要早起。”
“哦。”秦小游依依不舍地盯著電視機。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武俠夢,飛檐走壁,行俠仗義。
“下午要是早點回來,至于寫到這麼晚嗎?”王春蘭轉頭見兒子盯著電視機不肯挪步,起趕他,“快去睡!”
秦小游肩膀一,撒就跑,“噔噔噔”地下樓,進廚房里倒了杯水,再“噔噔噔”地上樓,一口氣沖到樓頂,回自己的房間。
本來他和哥哥睡一個屋,隨著哥哥長大,想要一個私人空間,于是,媽媽收拾了放雜的閣樓,給秦小游當房間。
閣樓空間有限,只夠放一張一米二寬的板床和一張三十公分的小圓桌。板床旁邊有一扇窗戶,打開窗戶,貓著腰出去便是屋頂平臺。
天晴時,王春蘭會把洗干凈的服或被單曬平臺的竹竿架上。到冬天,秦家兄弟就在平臺上堆雪人。當然,南方幾年才遇上一次大雪,平時只會飄雨加雪。
喝完水,秦小游把杯子放小圓桌上,彎腰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印著紅雙喜的鐵痰盂。
痰盂造型獨特,上段是敞開的撇口,中段是圓圓凸凸的腹部,下段是支座,腹部印著雙喜字。
這是媽媽的嫁妝之一。
這個年頭,人出嫁必有一對雙喜鐵痰盂。
為了方便兒子夜起尿尿,王春蘭給秦小游和秦霖的床底下都放了一個痰盂。到第二天早上,等兄弟倆都去上學了,把痰盂里的尿倒進院子的茅廁,再到河埠頭清洗干凈,塞回他們的床底下。
尿完尿,秦小游掉服,溜溜地爬上床,抖開被子,打個呵欠,閉眼睡覺。
小朋友的睡眠質好,一沾枕便迷迷糊糊地睡了,夢里有俊的金發李先生,以及那十個單詞。
秦小游所在的村萬宏村,傳說千年前有位名士居這里,羲和國的皇帝為了請他出山,微服私訪,四顧茅廬,終于請到名士,興致高昂,給一個無名小村提名為萬宏村。
從此,萬宏村生生不息,后世出過三名狀元。
秦小游對傳說中的皇帝不興趣,不過每年都會參加村里祠堂的祭祀活。
祭祖先,祭萬宏皇帝。
祭祀過程冗長又繁瑣,小孩子沒耐心,往往溜出祠堂。
閑暇的老人逮著小輩,坐一圈,說一些古代傳奇故事,秦小游不知不覺記住了許多古代皇帝的功偉績。
聽得次數多了,秦小游沒了耐心,趁老人不注意,拉起小伙伴溜出去玩。
不過,上學這事,他可逃不了。
早上六點整,秦小游被媽媽從被窩里挖出來,睡眼惺忪地刷牙洗臉,吃一碗醬油拌的粥和松白的饅頭,然后背上書包,匆忙趕去學校。
學校萬宏小學,瞧,村里的老人多會取名字,但凡跟皇帝沾上邊,都不放過。
然而,萬宏小學名字大氣,老師卻寥寥無幾。
學校每學年一個班級,每個班級里只有二十多個學生,一部分是萬宏村的孩子,一部分是附近其它村的孩子。
一到三年級每班一個老師,負責教語文和數學,四五年級每班兩個老師,一個教語文和思想品德,一個教數學和。
全校只有一個育老師,別男,負責全學年的育課。
萬宏小學的校長姓王,是一位三十出頭的校長,有一個兒,王艷,不僅和秦小游同班還同桌。
秦小游不喜歡王艷。
有一個當校長的媽媽,王艷自認比其他同學高一等,連老師都不放在眼里,上課經常開小差,和另一桌的生聊天,甚至打斷老師的講課,不僅如此,凡是看不慣的同學,都會被和的跟班欺負。
的跟班有男有,屁點大的小孩,為校園一霸。由于份特殊,老師們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家孩子了欺負,家長們也不敢去學校討說法,畢竟方圓百里,只有一個萬宏小學。
“秦小游,作業了。”班長李月每天早上都要收全班同學的作業,給老師批改。
秦小游從書包里拿出數學和語文作業遞給。
“王艷,你的作業。”收了秦小游的作業,李月輕聲問王艷。
王艷兩手一攤,聳肩。“沒有。”
“你已經連著三天沒作業了。”李月不抱怨。如果收不齊同學的作業,老師會認為失職,班長之位岌岌可危。
“沒有就是沒有,你煩不煩。”王艷蠻橫地拍桌。又不是第一天不作業,李月干嘛天天來問?
李月后嚇了一跳,捧著一疊作業本后退,勸說:“學習是為自己學習,將來才能為有出息的人。”
“我能不能出息,由你說了算嗎?”王艷見李月一副教訓人的模樣,惱怒,“班長了不起嗎?等下課了我找我媽跟徐老師說,撤了你的職。”
李月被一吼,紅了雙眼,泫然哭。其他同學見狀,敢怒不敢言。
秦小游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說:“王艷,差不多得了。”
王艷轉頭瞪秦小游。“關你什麼事?”
秦小游指著門口。“徐老師來了。”
見班主任進教室,王艷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李月。
李月松了口氣,激地看了眼秦小游,收了其他同學的作業,一起拿到講臺,給徐老師。
“都收上了嗎?”徐老師,別,二十五六歲,未婚,本地人,高中文憑。
這年頭,擁有高中文憑的人相當了不起,畢竟農村人就算考上大學,也沒錢讀書。
徐老師高考績不錯,考上了外省的師范大學,無奈家里窮,下面還有兩個弟弟要上學,不得不放棄大學,留在家鄉當小學老師。
“王艷沒作業。”李月小聲地說。
徐老師看了眼王艷,嘆氣:“沒關系,課后我找談話。”
“哦。”李月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
“同學們,上課了。”徐老師說。
“起立!”班長李月嚴肅地喊。
全班學生不約而同地起,向老師鞠躬。
“同學們好。”徐老師說。
“老師好。”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喊,朝氣蓬。
“請坐。”徐老師微笑著點頭,拿出課本,“今天的第一節課是語文,大家翻開語文書第三十七頁……”
一早上,秦小游在忙碌的學習中度過。
中午十一點半放學,本村的學生回家吃飯,其它村的學生帶了午飯飯盒。
秦小游回家吃過午飯,手里晃著一狗尾草,慢吞吞地往學校走去。
他家離學校近,步行十五分鐘就到了,不過中間隔了一大片田地,需要走一條一米寬的田間小路,走到一半,突然被人住了。
“小朋友,等一等。”
秦小游疑地回頭,只見后面有個男人正一臉嫌棄地踩著泥路,小心翼翼地移,生怕泥沾上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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