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英站起,說道:“我去把窗戶打開點。散散味。”
早些年公共場所沒有煙的時候,劉楚晴那時候還是個普通職員,在大辦公室工作,辦公室裏好多煙的同事,天天吞雲吐霧,每天回家都覺自己被醃味了,頭發上都是煙味。
後來公共場所煙,辦公室也出了新政策,煙可以,出去,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這種坐在辦公室裏聞煙味的日子,已經久違了。
著煙,王麗英又勸江主任:“老江,你真的要時間去醫院瞧一瞧。你這眼睛都快沒法看了。你別不當回事,你現在剛50歲,你兒子還在讀研究生,以後還得工作、結婚、生孩子,你事多著呢。你要是不好好保養,以後怎麽當爺爺啊?”
馬主任說道:“就是,說不定就是一點小病,吃幾片藥就好了。”
江主任著煙,皺著眉,說到:“再說吧。”
他是真的有點害怕去醫院。但他也是真的害怕自己會早死。畢竟他又當爹又當媽拉扯大的兒子還沒有真正自立,他還得接著管。
江主任早些年和妻子離婚,妻子去了國外,從此杳無音信,他一個人帶著兒子,為了孩子的心健康,選擇不再婚,結果,孩子該叛逆還是叛逆。而且,早些年離婚還不像現在這麽普遍,單親家庭的孩子容易遇到各種問題,來自小孩子的“單純的惡”,來自大人自以為好心實則是爛好心的關懷,都容易讓孩子逆反。
他後來又花大力氣和叛逆的兒子鬥爭、和解,以至於心力瘁。
失眠,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病。
(五)
馬主任著煙,突然歎了口氣,說道:“我覺得,我來年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江主任笑道:“你有什麽不好過的,你才多大?咱們幾個,你是最年輕的。”
“年輕啥呀!我現在37,離婚,帶著個3歲的孩子。關鍵是我兒子現在就開始叛逆了。”
王麗英作為一個娃媽,不能接這樣的說法,反駁道:“三歲的孩子那不叛逆,那頂多是有點淘氣,不是什麽大問題。”
馬主任說:“他在兒園裏,故意和小朋友打架,讓老師給我打電話,後來老師管的了,打不了架了,他就不上廁所,尿子也就算了,他還故意在子裏大便。人家老師又給我打電話。我帶他出去玩,他看到路上有賣小的,就非買不可,我給他買了,回家以後,沒一會就被他玩死了。”
劉楚晴說道:“可能是下手沒輕沒重?”
3歲的孩子,劉楚晴還不至於用“反社會人格”、“天生壞種”這樣的詞來揣測他。
馬主任一臉頹廢:“不是,他故意的,我看的出來。”
這下子,大家也都沉默了。
劉楚晴問道:“那他以前也這樣嗎?”
“不是,就最近這段時間。”
劉楚晴又問道:“那這段時間你們家發生了什麽事呢?”
馬主任想了想,突然拍了下腦門,說道:“我知道了,從我相親開始的,自從我相了一次親,他就開始這樣了。”
馬主任越說越懊惱,啪啪的拍打自己的腦門:“我怎麽早沒想到呢。哎喲!早想到不就早解決了嗎?”
王麗英說道:“你瞧瞧,小孩子突然變化,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得好好找找原因,不要輕易給孩子下定義。你相親這事,讓孩子沒了安全,他做這麽多,可能都是想引起你的關注罷了。我兒小時候有一陣也這樣,但是後來就好了。因為明白,不管我談幾次、結幾次婚,都是我唯一的兒,誰也取代不了。丈夫和男朋友可以換,隻有是永恒不變的。”
馬主任掐滅了煙,對著劉楚晴和王麗英拱手:“謝謝二位姐姐,對不住,我先回去了。我得回去跟孩子好好通通。”
“快走吧。”
王麗英擺著手趕人。
等到馬主任走了,江主任問:“你說你這也隨和的,怎麽對待你手下那些小孩就那麽暴躁呢?我隔著樓梯間都聽見了,今天你又在辦公室裏罵人,你們辦公室的人被你訓的跟三孫子一樣,都跑到我們那邊去躲著了。”
劉楚晴也說道:“還有倆跑到我們那邊哭了一鼻子。”
王麗英嗤笑一聲:“本事不大,緒不小。幹啥啥不行,還指我對他們好聲好氣呢?就他們的工作質量,我要是不罵他們出出氣,我早晚心梗。”
劉楚晴笑道:“現在好了,你罵完了人,你不心梗了,換他們心梗了。”
王麗英冷哼:“別人心梗和自己心梗,你選哪個?”
劉楚晴一頓,隨即又笑起來,沒再說話。
王麗英數落:“不是我說你,老劉,你就是太好說話了。所以你忙、你累,因為你除了自己的工作,還要整天跟在他們後麵幫忙屁。你就多餘幹這些!幹不好你就訓他們,讓他們幹好了為止,你幹嗎要爛好心幫忙呢?你幹了,他們領還好,就怕他們不領,還在背後罵你傻。”
劉楚晴:“……”
別說,好像還真有人說過傻。
(六)
沒等劉楚晴再說什麽,屋子裏又進來一個人,填補了馬主任的空缺。
江主任笑道:“老趙,你怎麽這個點來了?”
這位是副書長。江湖人稱老趙,但是劉楚晴一向管他趙書長。他今天沒來單位,據說是有事,結果下班的時候反倒來了。
“我就猜到你們幾個還在。”
三個人:“……”
有家有室的都回家了,剩下的都是“問題中年”,有家不想回的那種。
老趙接著嘚啵:“走走走,我請你們吃晚飯。我眼睛已經完全恢複了,多虧了小劉提醒我,這事得請吃飯表示謝,你倆作陪。”
劉楚晴笑道:“您太客氣了。”
王麗英表示:“你改天再請吧,我外賣都要到了。正好點的多,你也一起吃吧。”
說著,就走到了門口,主說道:“姓王,尾號1102.”
“哦,好的,姐。”
外賣小哥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又加了一句:“祝您用餐愉快。”
劉楚晴幫著把烤串拿了出來,屋子裏立刻就充盈著燒烤的香氣。
“老趙,你現在能吃辣嗎?”
“沒問題。”
趙書長拿起烤串就開擼,一點不客氣。
要說起他的眼睛,那可是個超級好笑的事。
老趙的眼睛眼底落,他去了最好的眼科醫院,還走關係找了一位國外回來的主任專家,通過人給人家遞了個大紅包,約了手。
手後,他的眼睛是怎麽看怎麽別扭。但是大家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不知道該怎麽說,就這麽別扭了好幾個月。
直到一個月前,他們幾個人一起吃午飯,劉楚晴正好坐在他的對麵。
老趙跟說話,但是眼睛卻斜視旁邊,等他明明應該看旁邊的時候,他的眼睛卻看著劉楚晴。
當時劉楚晴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趙書長,您的眼睛是歪了吧?”
一語中的!
大家全都恍然大悟,難怪老趙的眼睛看著那麽別扭呢,可不就是歪了嗎?老趙變了斜眼!
後來,劉楚晴給他出主意:“你再去那個眼科醫院瞧瞧,您也別私下找人,就正常掛號,正常看病,看醫生怎麽說。”
結果,就是一切順利,一個小手,老趙的眼睛就治好了。
當時老趙的表很複雜,他問給他做手的醫生:“這手難嗎?”
醫生表示:“這就是個小手,有什麽難的?我們醫院隨便一個大夫就能做。”
所以老趙一邊擼串一邊推測,他把紅包給了人,可能人沒把紅包給大夫,或者是人隻給了一部分,太了,讓大夫覺得自己到了侮辱,反倒是不想好好給他治了。
江主任笑道:“你想這些沒意義,現在治好了就行了。”
王麗英補刀:“也不過就是多花了幾倍的錢而已,就當買教訓了。”
老趙頓時覺得手裏的烤串不香了。
(七)
幾個人一邊喝啤酒一邊擼串一邊閑聊一邊互相安,不斷喝到別人灌來的湯同時給別人灌湯,就著別人的糟心事下飯,漸漸地,好像就把自己治愈了。
年人的世界,各有各的無奈。
九點鍾,劉楚晴準點起,說道:“我該走了,再不走,一會我媽就殺過來了。”
王麗英差點笑死,說道:“要不你試試,總聽你說,但我們還沒見過老太太呢。”
劉楚晴笑道:“還是別了。我家老太太也六十多歲的人了,一堆慢病,大晚上的,別折騰了。”
“得了,那你趕回去吧。別忘了代駕。”
“我直接了輛車,我的車就不開了,明天再開回去。”
劉楚晴拿起保溫杯,回到自己辦公室拿上包,關電腦關電源關燈一條龍,然後撞上門坐電梯下了樓。
這會的寫字樓幾乎沒人了,安靜的有點滲人。
下了樓,司機也正好抵達。
年輕小夥子,開著一輛斯特拉。
劉楚晴坐上車,整個人往後一靠,通過全景天窗看著天空,整個人陷了一種無比寂寥的緒。
回到家,還有一場仗要打。
劉楚晴是京城本地人,重點大學畢業,曾經,是父母的驕傲,但是,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卻堅持不肯結婚,已經了父母全部哀愁的來源。
曾經,的父母在親戚朋友中非常活躍,現在,幾乎進了“自閉模式”,就怕別人問他們為什麽兒不結婚。
早幾年,曾經見過父母“病急投醫”,跟他們的人聊天的時候,說話都是這樣的:“咱家你大侄多大了你知道嗎?你做叔叔的,怎麽就不知道給張羅張羅呢?這孩子都快40了,到現在都還沒著落,以後我們老兩口子都不敢閉眼!等我倆走了,就剩下一個人,可怎麽辦才好啊!我要不是擔心一個人在外麵住再出點什麽事,我真的要把趕出去!”
說這話的時候,媽因為發愁,腮幫子腫的老高,一看就是愁壞了。
對方驚訝:“大侄這條件還能找不到對象?工作好,長得好,找對象有什麽難的?”
“可就是找不到啊。”
“那肯定是你們要求太高了。”
老太太不說話了。
在的努力之下,大家都知道家兒嫁不出去,還真有不人來介紹,有的是水管工、有的是廚師,還有外賣小哥、離異帶娃男士,但是老太太一聽這些,直接就是一句:“這不合適吧?”
是的,在心裏,兒當然得配個條件好的。家閨長得好,學曆高,工作好,家條件也不差,有車有房,和老頭子一個月加起來一萬幾千塊的退休金,都有醫保,以後也不會為兒的拖累,憑什麽要讓兒降低價配個這麽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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