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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江心寺。【,無錯章節閱讀】
江心寺是真的建在江心。
這裡是甌江中的一個小島嶼,謝靈運曾在島上寫有「流趨正絕,孤嶼中川。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的名句。
建炎年間,趙構為了躲避金兵,也曾在這裡小住,賜寺名為「龍翔興慶禪寺」,奉為宗室道場。
江心寺則是俗稱。
一艘大船從海上艱難地逆流而上,緩緩停泊在江心嶼。
可以看到,島嶼上駐紮著許多宋軍。 STO55.COM為您帶來最新的小說進展
「是殿下到了?」
船上便有士卒護著全永堅下來。
抬頭一看,看到了不遠張世傑的旗幟,全永堅道:「是,殿下到了。」
「怎麼還在我們後面?」
「在海上時被風浪捲走了,快護皇后與殿下進去……」(5,0);
不一會兒,張世傑趕到,吩咐士卒警惕四周。
「環境簡陋,還請將就。」
「確實簡陋。」全永堅應道。
張世傑沉著臉不答,目看去,只見皇后抱著襁褓中的皇子下了船隻,進江心寺。
皇子趙昰實歲還不到兩歲,此時正哇哇大哭。
等了一會兒,待一些宮人也下了船,他轉向全永堅問道:「楊淑妃呢?」
「楊淑妃生育之後一直弱,本就在病中,逃跑時了驚嚇,之後不會坐船、又吹了海風,病逝了。」
「呢?」
全永堅道:「路上尋了一個靜謐的島嶼葬了,不會有人去打攪。」
張世傑皺了皺眉,面泛怒,沉聲道:「楊淑妃是殿下的生母!」
「我不知道嗎?」全永堅反問道:「你以為是誰殺了?」
心知肚明的問題,張世傑卻答不出。(5,0);
兩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全永堅道:「張保多心了,局勢到了這個地步,豈還有後宮傾軋。殿下沒了生母,我亦是難過。」
~~
孩子的哭聲始終不停,吵得全久心煩意。
尤其是想到他是趙禥的脈,便愈發讓到一憎惡。
但還是抱住了這個孩子,因為他將是一切權力的本。
進了山門,只見面前的殿宇建得倒頗為宏偉莊嚴、富麗堂皇。分為三進,前為金剛殿五間,兩端配以鐘樓、鼓樓,中供彌勒、韋馱二菩薩,兩邊為四天王像。
再往後,一間大殿上懸掛著「開天氣象」四個大字的匾額,看落款卻是朱熹所書。
兩大柱上的板聯頗有趣,乃是「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全久來之前便聽說了,這是紹興年間的狀元王十朋所書。
再往後走,進了後院,有兩座軒臺立在庭中,一名「清輝」,一名「浴」,皆是高宗皇帝所書。(5,0);
看到這麼多大宋名家留下的蹟,全久心中稍安定了些。
低頭看向手中的孩子,道:「希你能有高宗皇帝的福氣……哪怕一小半也夠了。」
「聖人,由奴婢來抱吧?殿下怕是了。」
「莫離開我的視線。」
全久這般吩咐了,方才將手裡的孩子出去。
沒有再往後走,而是就在清輝軒的主位上坐下。
等了不多時,便見全永堅、張世傑領著一些忠臣過來。
全久掃視了一眼,沒見到陳宜中,便問道:「左相呢?」
張世傑答道:「不巧,左相的母親過世了,他趕回永嘉縣守孝。」
「溫州還在?永嘉縣還在?」
張世傑搖了搖頭,道:「太后與家已降,招降的文書已經發到了溫州。只是唐軍的兵馬還未到,尚且還不能圍剿到江心嶼上來。但我們已不能在溫州久留,得儘快趕往閩中。」(5,0);
全永堅當即便發了火,喝問道:「那陳宜中是何意?他不走是嗎?國事怎麼辦?!」
張世傑道:「這我便不知了。」
這樣一個流亡朝廷,趙昰只有兩歲,張世傑是武將,全久久居深宮,他全永堅是個紈絝,都不能理國事。
別的文雖然有,比如黃鏞、劉芾等人都在,但全都不如陳宜中有能力、有資歷。
「那就儘快讓左相回來。」全久開口道。
全永堅道:「若陳宜中借著這個理由不來了怎麼辦?」
全久看向張世傑,道:「左相的母親生前曾太后詔書,勉勵左相盡忠報國,我們不能拋下,勞保也將接來。」
張世傑能從這小子那溫婉的語氣中到一涼薄之意,但還是領了命,吩咐部將去辦。
全久猶不忘提醒,道:「還該下封旨意,給左相奪才好。」
「先接左相來吧。」
張世傑應了,拱手又道:「臨安那邊太后與家既降,名不正則言不順。臣與諸公商議,效彷高宗皇帝舊事,擁殿下為天下兵馬大元帥,以求中興社稷,皇后以為如何?」(5,0);
全久這時又看向全永堅。
全永堅便道:「與其如此,不如直接擁立殿下為帝,以封賞職,張保以為如何?」
「我自是不反對。不過我已傳信於天下忠臣志,本待他們趕到再一同擁立……」
「何必再等?」全永堅道:「先請家繼位,再傳詔天下,召忠臣義士勤王,豈不更好?」
張世傑點點頭,但置於這些婦人、兒、紈絝之間,其實心知事的可能微乎其微。
不過是了朝廷重恩,盡力而已。
~~
永嘉縣北。
楠溪江畔,有三十餘人的隊伍正在趕路。
走在正當中的是一名白髮白須的老者,手裡拄著一拐杖,旁邊有跟著僕役攙扶。
周圍有一些護衛模樣者,其餘的則多是書生文士打扮。
「老相公,小人打聽了,順著這楠溪江再走上三十餘里,便是永嘉縣城。到了那也許就有船隻,乘船南下不遠便可到達江心嶼。」(5,0);
「好,好啊。」
「老相公還走得嗎?」
「歇一歇吧。」
「這邊……」
隊伍於是到溪邊小憩。
有一名書生撓著胳膊上被蟲子咬出的紅腫,向老者問道:「老師,學生走了一路,還是想不明白,終是沒能忍住,想請老師解。」
「問吧。」
「天下形勢至此,宋亡唐興,更迭已不可阻擋。學生觀唐軍過境秋毫無犯,想必唐主亦是英主。而老師如今南下投奔主,功之可能不過萬一,死生大禍卻即在眼前,何苦還要前往?」
「死生事小,廉恥事大啊。」
老者說著,嘆息了一聲。
他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了,又道:「家是老夫親手教導的,老夫沒能盡到帝師之責,大宋社稷若亡,老夫罪莫大焉。故而,旁人可降。老夫卻萬無投降之理。」
這白髮蒼蒼的老者,卻是趙禥的老師葉夢鼎。(5,0);
葉夢鼎今已年逾七旬,且罷多年,如今宋亡卻還毅然南下,只這份錚錚風骨,便讓其門生舊吏們佩萬分,追隨他南下。
眾人稍歇了片刻,繼續趕路。
還未到永嘉縣,卻見有兩個鄉兵攔在路上。
「前面的是什麼人?!」
「我等想要南下往永嘉縣。」
「如今改朝換代了知不知道?!」其中一個鄉勇大聲喊道:「知縣已得到了詔書,當了唐臣。準備暫設關卡,防止前朝餘孽通行。你們是什麼人?若要往前,需先核對戶籍、報知南下目的……」
眾書生面面相覷,其後拉著葉夢鼎往後退了一段路。
「老師,前面怕是過不去了。」
「是啊,永嘉縣既然已經降了。我們這些書生,如何還能到得了江心嶼?」
「老師,回去吧。既來了一趟,知事不可為,老師已無愧於心了……」
葉夢鼎不由老淚縱橫。(5,0);
他朝著南方跪倒,三叩首,慟哭不已。
「先帝吶!老臣無能,一不能教導家勤政、二不能阻大之徒專權、三不能挽社稷傾危,老臣深負先帝重託啊!」
「老師,你已盡力了……」
眾門生故吏也是紛紛大哭,扶起葉夢鼎。
最後又向南方了一眼,眾人就這般掉過頭,折返向北。
走了半途,慟哭而歸,便算是這位老臣為大宋社稷盡了最後的孤忠了。
~~
於此同時,楠溪江下游。
永嘉縣城如今正於平定趙宋餘孽的暴風眼,此時卻意外的風平浪靜。城頭上的旗幟雖已經換了唐旗,只是縣城守卒本就不多,也只有廖廖幾個兵士正守在城門。
一隊宋軍士卒正扶著一棺木堂而皇之地出了永嘉縣城,抬到了江邊的船隻上。再警惕地回頭看去,縣城守軍還是沒有靜。
這或許與陳宜中在永嘉縣的威有關,任意一個縣城出了宰執,且宰執還三天兩頭地回鄉,知縣都會很難辦。(5,0);
「左相,請吧。」
「我自己會走。我母親既走了,我還能拋下嗎?」
穿孝服的陳宜中冷著臉,領著家小跟著士卒們出了縣城。
他臉上有悲意,卻也有不滿。
出了城門,他忽然轉過,向還在守城的鄉兵喝道:「你們不敢攔我嗎?你們不是已經降唐了嗎?!來,我與他們都是叛軍,來平叛啊!」
風吹過地上的沙石,沒有人。
「陳相公,就別為難我們這些小人了,知縣也是順大勢而為。鄉里鄉親的,你若真想走便快請吧。再晚,兵可就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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