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閂斷了，不過……門樞還是完好的！”

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高寒青趕下令：“快搬沙袋，堆在門后面！”

一群守卒手忙腳開始堵門。

城頭的巡邏士卒這時又高聲喊道：“景軍出了！有幾百人正沖了過來，速度極快！”

北庭將士們立刻張了起來。

景軍先頭部隊離安西的距離不超過十里。

十里，武道高手全力奔跑，哪怕穿甲胄帶兵刃，用時也不會超過一刻鐘！

反觀城，士卒們扛著一包包沙袋跑到城門口，往地上一扔，再氣吁吁去搬沙袋，效率并不高。

很多軍看著都急，親自下場幫忙。

但安西城門不小，想要徹底堵住，至得堆上兩三千只沙袋……

約聽到城門外的破風聲和腳步聲，高寒青神一凝，左臂握住了劍柄。

“來不及了。”

轟！

一聲巨響，幾乎震破了附近將士的耳。

是幾名景國先天武者，憑借健壯的軀，猛地撲向城門，全力沖撞。

哐當一下，把城門生生撞開！

剛堆起來的幾百只沙袋被推飛出去，又撞翻了幾十名正在堵門的士卒。

“完了！”北庭將士們臉大變。

那幾名景國先天撞開門后，借助反沖之力騰空而起，打算后退回去。

“還想跑？”高寒青臉一寒，單臂拔劍，殺氣沖霄！

《白帝劍典》，殺伐劍氣！

青劍芒如一葦橫江，呈弧形去，穿過城門空隙，將騰在空中的幾名先天悉數攔腰斬斷！

殘軀翻滾，鮮潑灑。

幾里外，匆匆出營的蒙肅見這一幕，眼皮微微一跳。

“此子已經有了安西人屠的三分火候，這次一定要弄死，不能再讓他慢慢長了！”

六年過去了，高寒青從獨臂將軍了獨臂武圣，威震西北。

而蒙肅，依然卡在宗師巔峰的境界，年過五十，生命力逐漸衰竭，很可能一輩子無武圣。

但是，若能指揮千軍萬馬，斬落一名天才武圣，讓安西人屠的傳承徹底斷絕，他也不枉此生！

蒙肅雙目圓睜，一腰間鋼刀，暴喝道：

“殺！先城者升三階！斬高寒青者封侯拜將！”

聽到這些，景軍們眼睛都紅了，嗷嗷著策馬狂奔而去。

一道人影從景軍大營里飛出，沖天而起，斜斜向安西。

這是支援景軍作戰的南海散修，名為霍一，武圣初期境界，這兩年專門負責牽制高寒青。

武圣層面是一對一，論宗師、先天的數量，景軍遠多于北庭軍，實力優勢非常明顯。

圍城兩載，北庭軍心渙散，戰力有限，現在城門又被破壞。

蒙肅深知，這是最好的機會！

一戰覆滅北庭，占領沙漠，便可大舉侵唐國西北！

轟隆隆……大地震，一時間整個景軍北大營都了起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有人都在撲向安西，撲向自己的軍功。

安西城中，氣氛張到了極點。

高寒青雖然一劍斬殺了幾名先天，但景軍大部隊已經開，被撞開的北門是來不及合上了。

聽著外面人喊馬嘶，所有人握了手中兵刃，將目齊齊投向自家的主將。

夜風中，軍旗下，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一明甲，左手按劍，面容顯得有些憔悴。

獨臂將軍，鎮守安西十余載，從年到中年，從武師到武圣，始終沒有放棄這座沙漠里的孤城。

北庭軍，安西，獨臂將軍，這幾個詞已經聯系在了一起，牢不可分。

現在，哪怕士氣已經低迷，軍心已經慌，將士們還是愿意聽一聽獨臂將軍的話。

高寒青微微閉眼，之前糾結了幾天都沒有下定決心，如今卻是要立刻做出抉擇了。

片刻后，他再度睜眼時，目已經無比的堅定。

“大部隊帶上所有馬匹，從東門突圍，撤回本土。”

“本將需要數悍不畏死之士，隨我留下來，阻擋敵軍的腳步。”

聽到這道命令，將士們無不震驚。

“將軍，和我們一起撤吧，留下來等于送死啊！”

“我們守了這麼多年，早就完任務了，可以退了！”

“退吧將軍……”

高寒青緩緩搖頭，“你們有所不知，國的力越來越大，西北防線被調走了許多兵馬支援別。”

“倘若北庭軍全部敗退，景軍一路追殺到朔方、隴右去，很有可能直接攻本土。”

“當年無數西北百姓流離失所的慘狀，將會重演！”

“所以，我需要留下來斷后，給朝廷幾天的時間調兵馬，重整西北防線……”

聽著高寒青平靜的敘說，眾人都沉默下來。

一名副將抱拳道：“斷后之事簡單，給我就行，將軍快帶大部隊突圍，大唐不能沒有你！”

高寒青輕輕嘆息，“作為一名統帥，這麼做的確是最理智的。”

“可惜，我骨子里終究不是統帥，而是一名武夫啊……”

他回著夜幕下的安西城，眼中泛起緬懷之。

憶往昔，曾有一名武夫，只鎮孤城，一劍退千軍。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局面下，創造出了驚天的奇跡。

他就是這武夫的徒弟，年時親眼目睹這壯烈一幕，終生難以忘懷。

如今，他也走到了類似的絕境。

年意氣未滅，中劍氣長存。

高寒青邁步走到城門前，面向城外十余萬氣勢洶洶的黑甲景兵，手中長劍緩緩舉起。

“今日，高某不死，安西不破！”

咻——一道紫的流星從天而降，南海武圣霍一撲了下來！

高寒青劍而出，兩人戰在一起。

劍搖，攪碎夜空星月！

那副將見狀慘笑一聲，“將軍不走，我也不大想走。”

“你呢？”有人問周圍道。

“我倒是想走，可看將軍還在這里，走了心里也不舒坦……”

副將高呼道：“愿走的，現在騎馬趕走，把北庭軍的火種帶回去，告訴唐國這里發生的事！”

“愿留的，就一起站在高將軍后。”

“無論是走是留，都是我大唐好男兒！”

有人猶豫片刻，咬咬牙走了出來，拱手道：

“我兄長皆戰死，已是家里獨子……”

“去吧，不需要說這些，你們早就該回家了。”副將大手一揮，“別磨蹭了，快走！”

隊伍里不斷響起低沉的抱歉聲。

城中三萬北庭軍，一萬多人選擇了撤退，在幾名軍的帶領下，騎上快馬匆匆遠去。

還有一萬多人，已經披甲持刀，高舉火把，站在原地不。

搖曳的火里，副將神復雜，似笑似嘆：

“這麼多人不走？一個個都是倔脾氣啊。”

“宋尊者、婁承德將軍、劉師仁將軍俱已仙逝，你們年輕人很多都不知道往事了。”

“當年的北庭軍，沒有支援，沒有補給，在安西守了整整五十年，從青年守到白發，始終沒有棄城。”

“這倔脾氣啊，真是一脈相承……”

地面震，漫天沙塵遮蔽了月，景軍大部隊已然臨近。

留守的北庭將士人人高舉長戈戰刀，迎著獷的夜風，嚴陣以待。

“據城死守，決不能讓景國人輕易占領安西！”

轟——城外景軍如同黑的洪流，浩浩沖擊而來，卻被一道金紅的堅固堤壩攔在城門口。

黑洪流悍然撞上堤壩，卻激起陣陣鮮紅的浪花……

城外，蒙肅被重重高手護在中間，極度興又極度冷靜，不停揮舞著令旗：

“圍三缺一，放東門的唐軍撤走。”

“騎兵出，在沙漠上攔截圍堵，這幫人出了城，就別想活著回唐國！”

很快有前線的軍傳信過來。

“什麼？高寒青留在北門沒走？”

蒙肅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天助我也，這家伙是在自取滅亡！”

“傳令、所有武道宗師、附境道法師齊聚北門，協助霍將軍，圍殺高寒青！”

昏暗的線里，他表約變得猙獰起來。

“宋云，你當年再無敵又能如何？今日，你的傳承將在我的手里斷絕！”

“百年之后，誰也不會再記得你！”

夜幕之下，火比月更加明亮，殺聲比風聲更加喧囂。

長戈對擊，甲胄撞，染黃沙，旗落孤城。

安西北門無法合起，北庭軍就用之軀鑄一道堅固的防線，將景軍牢牢擋在外面！

幾萬景國銳，面對一扇開的大門，竟然半步不得！

“架云梯，架云梯！”

攻城戰同時展開，一隊隊景兵背著云梯就往城墻腳下跑。

守城兩年后，弓箭弩矢、滾木礌石都已經耗盡，北庭弓箭手們稀稀拉拉了幾，用的還是前幾天景軍進城里的箭支。

很快云梯靠上城墻，一隊隊景兵開始向上攀爬。

北庭軍不得不分散力量防守城頭。

半個時辰后，景軍陸續登上城墻，雙方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

鮮在城墻磚的隙里蔓延流淌，一尸滾落下去。

北門的防線也在水般連綿不絕的沖擊下慢慢后退。

一萬多名北庭軍，面對十倍于己的景國主力部隊，漸漸顯出了頹勢。

又過了半個時辰，城墻上到都是景兵，北庭軍被迫退了下來。

北門的防線一退再退，終于將大門讓開。

“進城！”

景軍高聲歡呼著，呼啦啦涌了進來。

進城就是有功！人人有份！

“退吧，準備打巷戰。”

北庭副將憾地看了眼城門，又了眼空中鏖戰的兩名武圣，揮手示意大軍退守城區。

僅僅一個多時辰的工夫，北庭軍就陣亡了兩千余人，再頂下去，可能拖不了幾天就要全軍覆沒，那斷后就沒有意義了。

空中，劍鳴如長嘯，激越穿層云。

高寒青頂著一群人的圍攻不停釋放劍氣。

霍一見狀有些心驚。

“這人今天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怎麼如此生猛？”

兩人都是武圣初期的境界，之前多次手，霍一始終占據上風。

今夜，高寒青徹底放下了北庭主將的份包袱，作為純粹的武夫，背水一戰，武道境界竟然又有提升，已經能跟霍一五五開了。

但是，今夜他要面對的，不止霍一一人。

角落里突然有附境道法師出手，以神念聚一尊沙怪，斜斜撲向高寒青。

藏在另一邊的武道宗師也開弓搭箭，瞄準高寒青的后心。

“好機會！”

霍一揮舞著銅，發出排山倒海之勢，發起一頓猛攻。

高寒青劍招迭出，凌厲無比，退南海武圣霍一，再反手一劍刺沙怪頭頂，將其擊碎。

嗖的一聲，箭矢迸，化作一道黑線橫貫夜空。

這是為襲殺武圣而特制的箭矢，足有地階極品，瞬間破開了明甲的防，深深扎進里。

高寒青悶哼一聲，長劍輕。

霍一接著重砸下，將其轟落到地面，獰笑道：“你今日死定了！”

一群高手再度發起圍攻。

高寒青竭力出劍，陸續斬殺了五名宗師、三名附境道法師，卻是殺不了霍一。

鏖戰數百回合，反而口挨了一，登時肋骨全碎，差點倒下。

城門外，蒙肅一直盯著這片戰場，耐著子等待著。

終于，見高寒青接連到重創，戰力大幅削弱，蒙肅眼前一亮，甩著馬鞭喝道：

“讓開，本將要親手殺了這廝！”

噠噠的馬蹄聲里，蒙肅飛快接近城門。

看著前方苦苦支撐的高寒青，他心里無比的快意。

大仇將報，北庭軍與蒙家的幾代恩怨，于今夜徹底了結！

“高寒青，安西不是誰都能守的。”

“你沒有你師父的本事，就別怪別人殺你！”

高寒青淡淡瞥了城門外一眼，面容沉靜。

“要死了嗎？”

“看來我跟師父還是差了太多啊。”

“不過，憋屈這麼多年，痛痛快快殺上一回，倒也不后悔。”

高寒青握劍柄，打算用最后的力量拉蒙肅同歸于盡。

唏律律！

戰馬越過北門。

就在這一剎那間。

蒙肅眼前，竟有一襲似曾相識的白袍飄然掠過。

約還有青的劍影。

“這……”

蒙肅猛然想起了往事，瞳孔猛地一，心臟仿佛瞬間停止了跳！

下一刻，一個無數次出現在噩夢里的年輕面孔悄然浮現。

眉宇冷肅，滔天的殺氣如死神降世。

青劍橫斬，凜冽的劍意如冰河倒懸。

蒙肅的忍不住劇烈抖起來。

年輕面孔的雙目一凝，恐怖的神力高度凝聚，化作看不見的劍鋒飆而出。

無形殺劍！

“宋——”

蒙肅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極度的恐懼便徹底包圍了他的意識……

轟——強壯的軀從馬背上重重摔落。

“將軍！”周圍景國將士什麼都沒看見，突然發現蒙肅落馬，驚呼著沖過來救援。

扶起蒙肅已經僵的軀，看著他因恐懼而扭曲、凝固的面容，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被活活嚇死了！

史云：景國武威大將軍蒙肅，率大軍夜襲安西，于城之際，不知遭遇何人，驚恐墜馬，震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