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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伯言回建業了!」
進延熙五年的春末,關中天氣已經變得微微有些燥暖。【STO.COM】
張大書穿著窄裉小袖掩衿暗銀短襖,裡面短短的一件澹黃緞褶子,腰裡束著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宮絛,腳下蹬著鹿皮小靴。
手裡再拿著一份文書,知書溫婉中,又出的幹練之意,頗有幾分白領的風采。
看到馮大司馬眼睛直了幾分,張大書白了他一眼,加重了語氣重複了一遍:
「陸伯言回建業了!」
「哦,我聽到了。」馮大司馬這才手接過公文,隨意翻了翻,然後隨手丟到桉上,「消息是從哪條路線傳回來的?」
荊州的消息傳回長安,一共有三條線。
最保險的一條,自然就從南郡至永安蜀,再從蜀地傳至關中。 前往𝐒𝐓𝐎𝟓𝟓.𝐂𝐎𝐌,不再錯過更新
同時這也是最遠,最慢的一條。
最近的一條,則是從荊州渡過漢水北上,避開魏軍的耳目,專尋人至罕見的山徑險道,繞過草橋關,再走武關道至武關。(5,0);
這一條非必要不用,不但危險,而且暴的風險太大。
吳國拿下襄後,夾在漢中襄南之間的上庸,了魏國的半飛地,也可以說是肋之地。
不管是吳軍從襄逆流而上,還是魏軍要從南去支援,都要提防被對方襲擊側翼甚至抄後路。
這也是為什麼陸遜拿下襄後,沒有立刻發兵上庸的原因之一。
唯獨漢軍,可以毫無顧忌地從漢中順流而下。
所以馮大司馬開口索要上庸,那是有底氣的。
漢魏吳三國,都對上庸虎視眈眈。
而風暴中心的上庸,則是人心惶惶,陷了一片混當中。
混的局面,就給了有心人的可趁之機。
快把荊州滲篩子的興漢會,自然不可能過這條路線。
這條線,不但近,而且風險較低。
果然聽得張大書答道:
「從上庸進漢中,再從漢中走子午谷傳到長安。」
相比於馮大司馬的澹然,張大書眉眼之間,頗有喜意。(5,0);
但見提了一下裾,坐到馮大司馬邊,喜滋滋地說道:
「看來阿郎寫的信,還是有效果的,就連陸遜也不敢掉以輕心。」
想要針對陸遜布置出那等死局,不但要深刻了解人心,特別是孫權的心理。
而且還要把吳國朝堂博弈,甚至荊州及上庸一帶各方勢力的軍事都考慮進去。
再加上一點點的前瞻——歷史的前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季漢的底氣。
強大的底氣,才是本。
能參與到這等謀國廟算的大事當中,讓張大書有一種莫名的興。
畢竟從一開始,就死心塌地地跟著眼前這個男人,圖的可不就是一個自由自在,以及能證明巾幗不讓鬚眉的快意?
「夷陵一戰,先帝敗於陸遜之手,令國家危難已極,幾有傾覆之憂。」
「但丞相仍是決意重新與吳國聯盟,甚至後面還承認東西兩帝並尊,何也?」
馮大司馬似是早料到這種況,面倒是平靜,「彼時漢弱,有求於吳也。」(5,0);
「然今日不比往昔,漢吳強弱之勢易也。孫權也好,陸遜也罷,再怎麼不願意,當知逆大勢之難。」
「還有就是,」馮大司馬語氣悠悠,輕鬆寫意中又帶著掌握先機的自信,「孫權老暮矣!」
此時此刻,除了馮某人,大概還沒有人意識到,吳國太子孫登病亡,對吳國來說,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歷史轉折點。
孫權晚年之昏昧,是被後人常提起的一大詬病。
特別是他故意挑起了南魯兩宮之爭,讓吳國朝堂幾乎所有重要臣子,都深陷黨爭的漩渦。
這在後世許多人看來,簡直就是謎一樣的智熄作。
然則,當馮大司馬親歷了這個時代,他這才猜到可能的原因。
孫權的這個作,智熄有可能,但一點也不謎。
原因很簡單:
孫權老矣!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和力,上天可能也不會再給他機會,像培養孫登那樣,再培養出一個接班人。
為了從諸多兒子中挑出合格的繼承人,所以他只好採用最激烈最殘酷,同時也是最有效最快速的手段——養蠱。(5,0);
而與此同時,他也正好藉此機會,為孫家的後來者,掃平朝野的一切障礙。
功高震主,又鎮守吳國豫章以西半壁江山十餘載,朝野聲無人可及的陸遜,必然是孫權的目標。
更別說陸遜還是江東大族代表人。
不說為了孫家未來皇帝的地位穩固著想,就憑孫氏與江東大族的恩怨仇,陸遜基本就註定了悲劇的命運。
但凡孫權有點政治腦子,都不可能把陸遜留給下一任皇帝。
或者說,把手握實權的陸遜留給下一任皇帝。
而馮大司馬,只不過是順勢在吳國君臣後面,輕輕推了一把。
「若是陸遜去了建業以後,再沒有回荊州,那就可以肯定,孫權定然已經對他有了芥之心。」
馮大司馬收斂起笑容,甚至還似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
「我的信,不過是給了孫權一個藉口而已。」
為什麼有調虎離山這個說法?
因為只有想辦法把老虎調離它悉的地盤了,才好找機會下手。(5,0);
孫權如果把陸遜調離荊州,亦是同樣的道理。
張大書面有些古怪地看著馮大司馬:
「聽起來你還頗為可惜?」
「是啊,」馮大司馬在張大書面前,倒是不怕否認這個,「陸遜此人,可謂大才,忠誠懇至,為吳國立下諸多大功。」
「可惜孫權此人,看似豁達大度,實則刻薄寡恩,若是他對陸遜有了看法,陸遜怕是難以善終,可惜了……」
張小四的臉就更古怪了:
「你自己把人家算計這樣,又在這裡可惜人家,此可謂炫玉而賈石耶?果真是巧言令!」
馮大司馬「嘖」了一聲,不滿道:
「我對陸遜惺惺相惜,是因為他的為人,他的才能;我對他下手,是因為他是我的對手,兩者又不衝突。」
看了張小四一眼,「若是易地而之,陸遜說不定也會如此。」
「易地而之?」張大書目一閃,「你這什麼意思?」
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外面,然後又轉過頭來,放低了聲音:(5,0);
「宮裡最近沒什麼靜吧?你這是……」
「想什麼呢?」馮大司馬又是「嘖」了一下,覺得跟這個疑神疑鬼的子說不清楚,「說孫權和陸遜呢,怎麼又扯宮裡去了。」
「哦,我還以為……呵呵。」
張小四這才確定自己是想多了,有些不太好意思:
「話說回來,阿郎設法把陸遜調離荊州,又讓馬謖輔左你那兩個弟子前去攻打上庸,倒是護他們。」
「只盼他們能諒你這個做先生的一番苦心,莫要讓人失才好。」
「敗了也無所謂,哪有人天生就是會打仗的?不都是一步一步練出來的?」
馮大司馬倒是不在意,「反正上庸就在那裡,又跑不掉,敗了第一次,總結經驗教訓再打一次嘛。」
陸遜離開了荊州,襄吳軍諸將已不足懼。
而南的魏軍,想要救援上庸,也沒那麼容易。
上庸可不就了新手刷經驗的好地方?
羅憲和傅僉這兩人的天分都不錯,再加上一個馬謖,打上庸綽綽有餘了。(5,0);
馬謖這些年,一直被摁在下面干實務攢經驗。
眼高手低的病,這麼多年也應該改過來了。
畢竟就算是一頭豬,經歷這麼多事下來,也知道自己拱食了。
「南邊的事,我們看戲就行,不用太過心。」
「南邊的事不心,那說說北邊的事?」
「北邊有什麼事?」
「上黨太守石仲容,作倒是快得很,這天氣一轉暖,就把第一批要流遷九原的人送過來了。」
「哦?」
馮大司馬一聽,神就是一振,坐直了子:「多人?」
「四百有餘近五百人呢,全是當地的豪族人家,罪名不是通賊就是資賊,主謀者誅,田產沒籍,三族流放河南地和河間(即河套)。」
張大書吸了吸氣,覺牙齒間,有一涼氣,涼嗖嗖的。
馮大司馬看了一眼張小四。
四娘還是比的阿姐心多了。
若是換是張星彩,怕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5,0);
「證據確鑿嗎?」
「大多是被人舉報出來的,暫時沒有發現憑空造的。」
「那就按流程來,不管送來多人,只要不是被冤枉的,就一律按定下的規矩辦。」
至於為什麼會一下子牽連出那麼多人,那還用問嗎?
因為有人想快點在關東種棉花,有人想借通邑積累資本,繼而東山再起。
自己人弄自己人,那才心狠。
再加上府的推波助瀾。
滾滾大勢,洶洶流,總有人要為這個時代的燃料和代價吧?
會是誰呢?
第一批燃料和代價,肯定是賭輸的那些人嘛。
誰你們站錯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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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長安為起點的秦直道,在它建的第一天起,就猶如一條大脈,把關中和河南地地聯繫了起來。
控制了河南地,不但意味著可以有源源不斷的戰馬,而且還意味著關中北邊,有了最厚實的屏障。(5,0);
甚至還可以「廣中國」,以此作為「滅胡之本」。
秦、前漢、後漢數百年,從來沒有正式放棄過嘗試對河南地的控制,最大的原因,也正是基於此。
早年馮大司馬不遠千里,從涼州領軍向東,進河南地,屠胡人數萬騎軍。
後又建議朝廷設九原都督府,再一次實際控制這個關中屏障。
待季漢天子遷都長安,為了關中的安定和軍中戰馬,也不可能放棄延續了數百年的國策。
這些年來,雖然季漢苦於諸賊未滅,府庫張,但從未想過要放棄河南地。
相反,在馮大司馬的推下,朝廷不斷地通過各項政策,想盡辦法,讓那裡重新為真正的漢地。
而想要那裡為漢地,則需要漢人。
而此時,一支漢人隊伍,正行走在蜿蜒盤桓於橋山的秦直道上。
他們的方向,正是北邊的九原。
橋山上的秦直道,皆是修在山嵴上,行走在上面,可以直接俯瞰山下。
此時的橋山,林木蔥鬱,從秦直道放眼去,眼底儘是莽莽蒼蒼。(5,0);
回頭去,群山層疊,極目不盡,長安已是不可見。
讓人驀然生出一悲涼之意。
「不要停下,不要回頭,不要磨蹭,還沒到休息的時候。」
耳邊傳來了呵斥聲。
馮傳連忙收回了目,重新低頭走路。
他的邊,男皆有,不人臉上皆是出悲傷之,卻又不敢放聲哭泣。
待翻過了橋山主峰,繼續向北,山勢越來越低,直至進了平地。
橋山山脈,就如同一頭巨,伏臥在他們的後,阻擋著他們回頭,再次回到家鄉,回到中原。
越來越多的人,由悲傷變了絕,最後只剩下了麻木。
只知道木然地跟著隊伍向前,向北。
遮天蔽日的林海,漸漸變了稀疏的灌木叢林。
又由灌木叢林,變了齊腰高的荒草場。
晚上的時候,甚至能聽到不遠傳來狼嘷聲。
不過幸好,馮傳這支隊伍,一直是在秦直道上行走。(5,0);
經過這些年的修整,雖然秦直道不似鼎盛時,道路兩邊布滿驛站、兵城、乃至宮殿。
但每隔一段路程,季漢朝廷都會建起一個郵驛。
不郵驛旁邊,甚至還有屬於興漢會的臨時倉庫和客舍。
以郵驛為中心,漸漸形了一些往來商旅的休息地。
這些地方,可以給馮傳這些人提供熱水吃食,以及休息。
路上,甚至還可以偶爾見到有馬隊往來。
雖然只是偶爾,但表明著北邊和關中的聯繫正重新變得日益。
越是往北,栽於秦直道兩旁的樹木,就越是被破壞得厲害。
馮傳還注意到,在被破壞的路段,兩旁有一些尚未長大的樹木。
很明顯,這極有可能是朝廷特意派人重新種上的。
得益於秦直道的便利,比起想像中的流放邊疆,馮傳這些人的實際待遇,似乎要好上很多。
除了可以在郵驛的地方補充吃食,甚至隊中還有隨隊醫工。
雖然除了兩個醫工看起來有些經驗,剩下的幾個都是年紀輕輕,連邊的絨都沒褪去。(5,0);
但在這種況下,就算是一點點希,也能讓人自我安。
正是由於這一路的所見所聞,馮傳等人,在經歷了從悲傷到絕,繼而麻木之後,又不由升起一希:
或許,九原那邊,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糟糕?
這等心理,與其說懷著萬分之一的希,不如說是不到大河心不死,自我安一番。
漸漸地,過了荒涼無人煙的荒草地之後,前方的景似乎又開始有了變化。
不但口鼻間覺得潤起來,同時吹拂過來的微風,還含著一膻腥味,以及牛羊糞便的味道。
待他們看到一條無比巨大的銀帶,以銀帶周圍那群的牛羊時,五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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