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痕跡淡了,那就意味著韓崢隨時可能過來補上新的。
知道自己只要服服、撒個,便能吃些苦,可偏要和韓崢作對,憋著一口氣,他越是折磨得兇狠,越要怪氣地刺他,激得他發瘋,最終罪的還是自己。
離霜雖然從來不說,但喬喬能看懂的眼神——離霜認為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喬喬偏頭看了看鎏金沙。
距離睡時辰尚早。
“不如你出去打聽打聽那些妃嬪犯了什麼病,也好對癥下藥。”喬喬溫聲語,“省得你終日殺來殺去,這麼辛苦,又不加俸祿。”
離霜不為所,腳步半寸也不挪:“職責所在,萬死不辭。”
這就是一無的看門木頭,腦子里只有鞠躬盡瘁忠君報國,翻來覆去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韓崢令看守停云殿、看守喬喬,便絕不會離開半步。
煩。
喬喬懶散起,打著呵欠,妖嬈走向殿那張金楠木象牙床,拖聲拖氣說道:“罷了。待王爺過來時,我向他告狀,討他幾分心疼,說不定王爺會多留幾日,朝也不去上。”
云鬢松松墮在腦后,無骨的段雪玉般的,像盛極了的桃花,艷麗頹靡,不勝弱。
喬喬知道離霜最見不得擺出這副禍水模樣。
倒也不是嫉妒,而是迂腐的忠誠心作祟——妖君,該殺。偏生這位副統領的職責又是守護妖姬,就好氣。
離霜難了,喬喬便十分開心。雙方立場不合,本就應該互相傷害。
今日況卻有些不同。
喬喬剛擰出兩步,就聽到離霜不不愿憋出一句,“夫人其實不必沒話找話。請節哀。”
喬喬笑容微僵,心口似是被撞了一下。
半晌,方道:“父兄為國捐軀,是為大義。我不哀傷,只以他們為榮。軍人戰死沙場,總好過在深宮混吃等死,你說對嗎,離霜將軍。”
聲音沒有一抖哽咽,確定。絕不會讓韓崢和他邊的人看到一脆弱。
即便心尖抖了秋風中的落葉,還要揚起笑臉,狠狠刺離霜一下。
離霜低垂眼皮,鋒削薄抿出糾結擰的弧線。
猶豫片刻,離霜了下垂的角,毫無起伏地告訴喬喬:“那幾位娘娘不惜鋌而走險,是因為帝君后日要立您為君后,消息已昭告天下。”
“……”
什麼?
喬喬好一會兒沒能回過神。
是韓崢當年明正娶的妻子,可是在他主京陵皇都登基為帝之后,卻像是忘了這個正妻一般,一個接一個往宮中納妃,大大小小的娘娘封了一堆,只不給喬喬名分。
其實喬喬從來也不屑做這個投機篡位者的君后,但月前得知父兄戰死在南越疆場,一位不知名的遠親莫名其妙繼任南山王之位后,的心中一直有火團在燒,疑云揮之不去。
只恨被韓崢困于深宮,斷了眼和手,探不出這四方天地。
如今,他竟要封為君后。
是憐憫,還是迫于輿論不得不恤英烈之后?
不重要。
大夏的君后是有一定實權的。登上那個位置,便可以著手調查父兄之死,有仇報仇。
喬喬的心臟在一片死灰中跳起來,震牽引到指尖,整個軀微微發。
許久,抑住聲線,輕飄飄丟下一句:“哦,好驚喜。”
知道最開心的人是離霜。
離霜早就盼著這一天。
一位高階劍宗,本該領軍征戰沙場揚名立萬,卻和喬喬一樣被困在這小小的停云殿,這些年不知多憋屈。
大婚之后,君后按例要搬至太極殿與帝君同住,防衛事宜一并給大統領江白忠。屆時,離霜便可申請外任做將軍去。
人都是這樣的,心中高興時,不會吝嗇向周圍的可憐人釋放一點善意。
*
晃眼到了大婚之日。
天將明,金殿那邊便有清煙鼓樂伴著朝升騰而起,紅浪逐走冬日的寒霜,仿佛提前了春。
停云殿仍是一片死寂深冬。
離霜抱著劍,在雕花大木窗下眺了又眺,始終不見有人來送吉服華冠。面上不聲,其實雙腳已悄悄把長絨厚毯上的花團碾得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喬喬角勾起諷笑。
懶懶倚著象牙床,溫溫地道:“是我耽誤了副統領,害副統領修行落下,耳也背了,消息都聽不準。”
“絕無可能。”離霜皺眉,語調和膛難得有了明確的起伏。
“不然你去金殿那邊看看?”喬喬友好地提出建議。
離霜無拒絕:“屬下的職責是護衛夫人。”
喬喬毫不意外:“那就把窗戶關好,冷風都進來了。”
正說著話,宮門忽然吱呀大開。
過寒風凜凜的窗,只見一隊宮人魚貫而。
領頭那人頭戴鑲珠朝冠,著藏藍錦袍,腰系純黑帶,懸一柄烏黑的劍。后跟著兩列侍者,垂著頭,腳步迅捷無聲。
離霜眼睛一亮。
“大統領來了。”
話音猶在,人已掠過兩重殿幔,立在正殿門前的青玉石階下,向上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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