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璉見此刻低頭一臉,再想到昨夜里不過說了兩句孟浪話,便大力推開、慍怒非常……
還當真是,人傻,癮大。
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裴璉擱下白玉杯盞,眸沉沉道:“好,孤去安排。”
-
這日夜里,月上中天,天已然全暗。
明婳在后殿沐浴過后,又像昨日那般,看到那位宮婢將托盤舉過眉,畢恭畢敬躬道:“請太子妃翻牌子。”
一回生二回,這次明婳不再忐忑,直接抬手翻了右邊那塊。
綠竹木牌上書:「游俠」。
明婳愕然,竟然還有江湖人士?
裴璉這尋人的范圍未免也太……廣泛了!
從小養在高門深閨,還從未接過江湖人士。
既是游俠,武功定然很好吧?個子應該也更高,形也更魁梧?
明婳依照從前看的游俠話本,腦補著游俠的模樣,走去竹屋的路上在想,坐在竹屋的榻邊也在想,打開窗戶讓月照進來時還在想。
直到屋外傳來敲門聲,那些刀劍影、碧丹心的思緒也被拉回現實。
“請進。”道。
門被推開,來人繞過那扇墨竹屏風,很快便映眼簾。
只見他一玄缺袍,腰間系著一個酒葫蘆,黑發高束起個馬尾,兩側各留了兩縷,哪怕臉上仍戴著銀面,也平添了幾分瀟灑不羈。
而他的形也如明婳所想,個子更高,肩膀更寬,整也更魁梧。
提步走來時,那頎長健碩的影投在墻上,宛若一道凌厲筆直的墨痕。
那來自型的迫,讓明婳不屏住呼吸。
“楚狂拜見夫人。”
“楚狂?”
明婳眼底浮現一興味:“唱《接輿歌》的那個楚狂?還是有什麼其他說法。”
卻見那男人直起道:“某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被棄于山間道館,收養某的老道士姓楚,因著他貪酒,一醉便癲狂若瘋,是以周圍的村民給他取了個諢號,喚作“楚瘋子”。某被他收養,他便取了個單字,狂。”
明婳:“……”
好吧,是想多了。
“我還當你的名取自《楚狂接輿歌》,你可聽說過?”
男人沉默兩息,而后用略顯啞渾厚的嗓音道:“夫人,某乃一介武夫,大字不識,并不知什麼《楚狂接輿歌》。”
明婳道:“那你可想知道?你若好奇,我可以給你講講。”
男人抬起頭,面后的那雙眼睛看向:“還請夫人賜教。”
昨夜當了一晚上學生,如今有機會當夫子了,明婳也不直腰板,抬手示意:“先坐下吧。”
楚狂應了聲是,于昨日玉郎所坐之落座。
明婳乍一看到,還有些恍惚。
若非他們二人的形,一個清瘦一個魁梧,單就看這塊銀面,險些分不清昨日與今時。
“夫人為何這般看某?”男人沉聲問。
“沒什麼。”明婳搖頭,略清了下嗓子,便與他說起楚狂接輿的來歷:“在春秋時期有位楚人,名喚陸通,字接輿,因當時的楚王政令無常、昏庸無能,陸通佯狂不仕,遂被當時的人稱作楚狂。有一天,孔子到達楚國,楚狂走出家門相迎,和孔子唱道……”
夜明珠的線清清冷冷,微敞的窗欞外,明月高懸,綠竹輕搖。
待這個典故講完,明婳看著對座的男人:“我知道你是游俠,所以聽到你這名字,還以為你是效仿古人佯狂避世的意趣。”
“雖然并無那個意思,某也激夫人不吝賜教。”
楚狂朝抱拳,“楚狂教了。”
這般認真,倒明婳有些不好意思了,端起茶盞遮臉,訕笑道:“哪里哪里。”
話落,屋也靜了下來。
明婳看著楚狂,楚狂也看著,大眼對小眼,倆人都不言語,一時略顯得尷尬。
就在明婳想著該尋個什麼話題時,對座之人先一步開了口:“來之前,管事的代過某,雖不能摘了面讓夫人直接看,但若是夫人實在好奇,倒有另外一個辦法。”
明婳耳朵微:“什麼辦法?”
楚狂道:“夫人將眼睛蒙上,用手。”
明婳啊了聲:“直、直接?”
楚狂道:“若夫人不好奇,那也無妨。”
大抵十六七八的年人,總有點叛逆在上——
本來他不提這個事,明婳有了昨夜的經歷,也不大在意能不能看臉了。
可他偏偏提了,還給了個招,這下不好奇也變得好奇了。
咬了咬,“真能?”
面后的男人眸微深,語氣聽不出毫異樣:“只要夫人想。”
明婳想的。
畢竟最開始時,第一條要求就是長得好看。
這楚狂是個人,肚里沒墨水,估計與也聊不到一塊兒去,若是連容貌也長得不好看,那找他當郎作甚?
“行,那你把面摘了吧。”
明婳閉上眼:“我閉眼一下。”
楚狂道:“為求穩妥,夫人還是將眼蒙上吧。若您不慎睜眼看見,某的命可就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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