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是巳時出發的,大郎今日穿的嶄新,但依舊執著的親自趕了牛車,杜老二也拗不過他,就由著他去了。車上裝著的,滿滿的都是杜家帶著的禮。且都是用紅箱子和紅布裝著,別人也看不清楚是些什麼。一路往村外走去時,到的村民們都好奇的探頭探腦,想知道杜家這納吉禮是些啥。
可惜杜老二就是一臉淡淡的笑意,跟眾人們打招呼,卻不泄是些啥。
要說這四四禮,也是分家境的。有錢的人家,四禮有可能是金銀珠寶,沒錢的人家,有可能是米糧油麵。而杜老二家,走了個中間,四四禮是四包茶葉,四盒點心,四壇酒,四匹布。這樣的禮,在鎮上人的眼裡,是普通禮,可是,在村子里的人們眼裡,那就是高禮了,所以,杜老二沒說。
他們之所以這樣準備,一個是因為大郎是家裡長子,再一個,是因為丁桂香這個姑娘也深得杜家兩口子的青睞,禮給的重些,大郎和丁桂香兩個以後走出去也臉上有彩。
可以想到,這樣的禮去了丁家,絕對會給丁桂香臉上添彩的,那後娘不沖著杜家,沖著那些禮,這段時間,也不會待丁桂香的。
從大石村到丁家灘,趕牛車,需要一個時辰的時間,等到了,正好午時,算是一天之的好時辰。
這也是劉嬸提出來的,做事,最講究吉時吉日。
送走杜老二一行人,凌沙告別了盧氏,去了李大夫那裡。
剛跟李大夫說了幾句話,診室的門被人風風火火的推開了,一個年輕人焦急的沖了進來,「李大夫,李大夫,求您趕去看看我家小兒子,從昨晚到今天,一直哭鬧不止,有時哭的還搐了!」
李大夫一聽,趕和凌沙收拾東西,跟著那年輕人去了,李卓看診所,並沒有跟著出來。
這年輕人,是村裡楊家的大兒子,楊天樂,去年親的,凌沙聽說前幾天這家生下了一個兒子,人們還議論過,說這家媳婦會生,頭胎就生了個大胖兒子。
等到了楊家,楊天樂趕把師徒倆請進了房間里。
一進房間,凌沙就覺得這屋子裡好熱,簡直悶的讓人有一種不過氣的覺,好像比夏天時的屋還熱。
凌沙皺了皺沒,李大夫也微微的擰了擰眉,坐月子的屋子暖和一點倒是對的,只是,這好像有點熱過頭了吧?
再一看炕上孩子的旁邊睡著的子,應該就是那孩子的娘了,這個時間,都已經穿著棉棉,這也太誇張了吧?
凌沙無語的看了跟進來的幾個人一眼。
此時,那孩子好像是剛剛睡著,倒是安靜的。
孩子的娘聽到聲音,也趕坐了起來,問候李大夫。
楊天樂的娘於氏這時一臉擔憂的對李大夫道:「李大夫趕給看看吧,這孩子哭鬧不休已經一晚上了,上午哭的嗓子都啞了,餵也不吃。」
李大夫點了點頭,「孩子出生幾天了?」
「今天是第七天。」於氏低聲應道。
李大夫環視了屋一眼,說道:「屋子太熱了,即便是坐月子的屋子,你們是不是一天火焰沒斷過啊,稍微撤撤火。」
「是,我這就去!」楊天樂趕利落的出去了。他們住這個是去年親時的婚房,屋沒留爐灶,地龍的灶口在旁邊的屋。
吩咐完,李大夫這才趕上了坑,給孩子檢查。
凌沙也跟著過去,時刻準備著給師傅拿東西。
李大夫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孩子的手,臉,正想要讓解開包被,檢查一下孩子的肚子,孩子醒了。
一睜眼的瞬間,這孩子就開始使命的哭,只是因為嗓子啞了,哭的有些聲嘶力竭的樣子。
楊家一家人一聽孩子又開始哭了,都是滿臉憂愁的看著李大夫。
「孩子能吸的住嗎?」李大夫問於氏。
「不能,看著是想吃,但就是不行,就一直哭!」孩子的娘輕聲道。
凌沙看了一眼,小姑娘年紀不大,看著臉上還很稚,興許才生產完幾天,上還是沒什麼,整個臉上看起來也有些蒼白。
這姑娘有十六歲了嗎?
孩子哭,孩子的娘在一邊輕輕的逗著,可孩子就是不理,就一直在哭鬧。
李大夫示意解開孩子的寶貝,慢慢的掀開孩子的服,李大夫才發現那孩子肚子上有肚臍兩邊有兩道青筋直探心底。
李大夫又把手放在孩子的肚子上輕輕的按了兩下,覺肚腹鼓脹。
李大夫嘆了口氣,看了看還沒好利索的肚臍眼,可以想到當初理肚臍眼的穩婆本就沒給好好的理乾淨,不然也不能沾染了不幹凈的東西,了肚臍風。
凌沙一看,也明白了,這在中醫里說,就是人們常說的四六風,也就是臍風。
而從中醫學方面來說,就是臍帶理不當,染了細菌,由破傷風桿菌侵鎖引起的,稱為「新生兒破傷風」。
這種病,如果治療不及時,是會要了小命的。
凌沙正想著,李大夫出聲了。
「是臍風!」
於氏和那小媳婦一聽,兩個人的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李大夫,那這還有辦法嗎?」此時,地上站著的另一個婦人也是一臉擔憂的開口了。
是那小嬰孩的外婆。
「你們不用擔心,有辦法,你去給我找個油燈過來,再拿半碗菜籽油。記得回來后把門窗都關嚴實了。」李大夫對於氏道。
「你上炕,和孩子的娘把孩子的服打開,一會幫著我按著點孩子的手和腳。」李大夫吩咐完於氏后,又對孩子的外婆道。
之後,李大夫又對盧氏道:「給我拿出幾燈芯草來。」
「是,師傅,是要用燈芯淬火法?」盧氏一邊拿燈芯草,一邊問道。
「對,你看看這兩道青筋,已經探到心底了,如果再晚一天,這孩子怕是就要撂了。」李大夫有些后怕的道。
凌沙聽完,趕點頭。從跟了師傅,還沒遇上過臍風的病例,這次,師傅肯定是會教自己些什麼的。
時候不大,油燈和油碗都拿來了,李大夫用凌沙遞上來的燈芯草蘸了些菜籽油后,去燈上點燃,后急淬肚上青筋的上端,兩邊各一壯。然後是臍中一壯,臍六壯。
最後,李大夫又淬了人中,承漿,商,兩側的地倉,頰車和翳風,各一壯。
一家子就擔驚怕的看著李大夫拿著燈芯草,帶著火苗子往孩子上臉上招呼,一個個嚇的面無。可也都知道李大夫的醫,都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
好在,李大夫的作很快,並沒有一次燙到孩子。
凌沙則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燈芯淬火法,只在師祖的那些書冊里看到過,今天這還是第一次見過現場版的,看著師傅那練的手法,凌沙發自心的佩服。也暗暗的把師傅選淬火過的地方記在心裡,知道,回去后,師傅會給講今天這個病例的。
其實,要是有個DV,凌沙想,把這一幕錄下來,後來多看,也是有好的,如今就只能靠自己的腦子來記了。
燈芯淬火治療結束后,李大夫拿出了銀針點刺了小嬰兒的***,盡裡邊的黑后,又在***附近上下左右各用燈芯草淬了一壯。之後,又吩咐凌沙用夏枯草的末調膏,重湯燉溫,包敷於臍上。
再分許花蜘蛛散服,最後囑咐於氏給孩子溫覆取汗。
李大夫特彆強調,溫覆取汗,至關重要,若得汗出,俾邪隨汗出,孩子口撮可解。
而那孩子隨著李大夫的作,竟然慢慢的止了哭,眼睛隨著李大夫的手來迴轉著看著。只有在***時,孩子才因為疼痛哭鬧了起來。
診治完后,李大夫又囑咐道:「我先回去了。孩子什麼時候出汗了,來找我。」
一家人趕應著。待李大夫和凌沙出門時,那孩子已經又睡著了。
回去的路上,師傅倆一邊慢點走著,凌沙問道:「師傅,徒兒不明白,您剛才也淬了商,是為了什麼呢?商不是主管中風、昏厥和癲狂嗎?」
李大夫道:「那孩子的哭聲嘶啞,還無法吞咽東西,而商為治咽病要,淬之可解咽痙攣,可利吞咽。」
凌沙恍然大悟,點頭,深深的記在了心裡。
「回去后,在布人上你也來試一次,師傅給你細緻的講一遍此法的妙之。你師祖當年可是用著這法子,救活了不人,即便是師傅,也是用過多次的。」李大夫語重心長的道。
「是,師傅!」凌沙點頭。
「初生的嬰孩,有時候下針不便,主要抓病還得從淬灸和湯頭上來。初生的孩子,除了那種先天頑疾的病癥,一般的病癥都來自外部,抓到病因,就不難治。」李大夫又接著道。
「是!」凌沙應。
「破傷風,兇險之癥也,人患之,百無一生,何況嬰孩?民間傳言,謂之不治癥也。當年你師祖也是對這個病癥多有研究,才有了這個診治的方法。雖然兇險了一點,但是,只要作得當,別燙著孩子,問題不大。即便燙著,起了水泡,三天可消退,謂之敗火也。當年你師祖還研製過一種小兒臍風散的劑,可惜,那個配方,為師沒找到,也並沒有記載到那些書籍里。」李大夫嘆息了一聲道。
「小兒臍風散?」凌沙詫異的看了自己師傅一眼,好想說,那個藥方,我好像知道啊。不過,那個葯輕微帶毒,後來中醫學漸漸發達后,人們就不怎麼用了。
會不會,是師祖發現那個葯並不怎麼好用,才銷毀了藥方的呢?好像,我還知道另外一種和臍風散藥效差不多的藥方子,八寶驚風散,要不要寫給師傅呢?凌沙心裡糾結著想。
恍惚間,凌沙又想起了師傅和華大夫常用的那個酒棉小瓷瓶,那做法,也和自己那個時代人們的做法好像。
突然,凌沙心裡一,「師傅,你那個酒棉的做法,也是師祖傳給你的嗎?」凌沙問。
「嗯,是啊,說起這個,也是你師祖的一大創新,當年,人們潔針也多用火燒,而你師祖卻用酒泡棉花來。不過,那個酒,一般酒館子里賣的酒是不的,水分太大,我們用的,都是找那些酒館子特定那種最是辛辣的酒才。當年,你師祖還因為這個,風靡一時,好多大夫效仿你師祖,覺得這個法子不錯。」
「那師傅可知道師祖是哪裡人氏?」凌沙追問道。
李大夫搖了搖頭,「不清楚,你師祖從來沒說過自己的家鄉在哪裡,但有時總是會著月亮發獃說:這裡的月亮,和家鄉的一樣圓。」
凌沙聽到這裡,心一跳,怎麼越來越覺得,師祖,有可能和自己是老鄉呢?
「師傅,那師祖去世的時候,有多大歲數?師祖沒有人嗎?」凌沙對這個師祖越來越好奇了。
李大夫搖了搖頭,滿眼似懷念的道:「你師祖收養我們幾個時,是雙十年華,到為了救我而沒了時,正好是三十歲。你師祖是個怪才,雙十年華,已經是聞名各界的一介神醫了。而師傅跟了那麼多年,卻並沒有見到有哪個男子了的眼,為我們的師丈。」
李大夫說著說著,神又有了一恍惚,猶記得,那時,師傅臨死去前閉上眼時,看自己那一眼,似有著一的解之意,角竟然還出了一的笑容,這也是他到如今,依舊不明白的。
凌沙看到師傅的樣子,也沒再問什麼,而是默默的跟著走,猜測著師傅此時在想什麼,估計,是與師祖有關的吧!
回去后,李大夫就給凌沙把今日這場病例仔細的講了一遍,同時,又給講了一些同時如果有別的癥狀,是什麼病,該怎麼治。
這一天,時間就在師徒倆對這場病例的分析和學習中過去。而凌沙也忘記了把八寶驚風散的方子寫給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