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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九衢慢條斯理地拉轉馬頭換個方向，挨著馬車徐徐往前，聲音也如他的作一般不徐不疾。

  「家說要重賞你，你又恰好想要那宅子，我便隨口提了一句。有家的口諭，如此便名正言順，再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小嫂也能安心。」

  郡王買來送的和家賜的，兩者間的區別，何異於千里萬里？

  「郡王有心了。」辛夷激地看一眼傅九衢，由衷地道：「這些日子，郡王的多番照顧，我都記在心上了。」

  傅九衢：「不必你來道謝，那是我和行遠間的分。」

  辛夷臉頰微微一熱，「那是自然。但恩惠的人畢竟是我，不論郡王怎麼想，我該謝你還是要謝的。昨夜在宮中為貴妃看疾，我不敢深睡，腦子裡便想了許多給郡王……和醫館的規劃。」

  原是想說給傅九衢治病的想法，但想到車夫是宮裡指派的人，便把到的話咽了下去。

  難得的是，傅九衢竟然聽懂了，轉頭深深看一眼。

  「小嫂不要太勞。」

  「應該的。」辛夷微微一笑。  

  馬車徐徐前進，傅九衢的馬匹就跟在側。

  馬行街的鋪面大多都已開口，市井街巷上，灑掃的灑掃，拭的拭，看到廣陵郡王送張小娘子回來，人們紛紛側目，卻無人敢多話。

  藥鋪還在修整房舍，院子裡木材青磚擺了一地。

  馬車停下，三念便從門檻里跳將出來，越過安娘子飛快地朝辛夷奔了過來。

  「娘……」

  小姑娘脆的聲音，溫暖了辛夷熬夜後疲憊的心。

  微微一笑，將猛然撞上來的孩子摟懷裡。

  「乖，想娘了是不是……」

  「傅叔！」懷裡的孩子還沒有抱熱，便突然掙了，比剛才更熱地沖向了傅九衢。

  傅九衢剛剛下馬，便被小糰子撞上來，無奈手接過。

  「你怎麼也來了，三寶好想你呀，傅叔……」

  辛夷：……

  說好的母深呢？

  傅九衢拍拍三念的頭，將放下，目向辛夷。

  「我走了。」

  辛夷點點頭，尚未開口，三念便將傅九衢的袖子拽住了，委委屈屈地搖。

  「傅叔不要走。大哥哥有功課要問你，二哥哥想讓你演練拳法，還有我……三寶想傅叔和娘一起陪我吃早飯。」

  「三念。」辛夷尷尬地過去拉，使個眼，「傅叔還有公務要忙，不可任……」

  三念的小微微撅了起來，滿是不滿。

  辛夷正想去抱，便聽傅九衢淡淡地道：「今日已向家告假，吃個飯的時間是有的。」

  三念當即跳將起來，雀躍地著大哥哥和二哥哥，然後一隻手拉傅九衢，一隻手拉辛夷，蹦蹦跳跳地往屋子裡拽。

  「我小姨做的飯可好吃了，不過我還是喜歡吃娘做的……娘好懶，都不給三寶做飯，只有傅叔來的時候，娘才會做……」

  辛夷耳朵嗡一下，雙眼一抹黑，絕倒。

  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三寶不可胡說。」

  傅九衢眉梢微揚，沒有說話，腳步明顯輕快了一些。

  一念和二念端正地站在屋子裡，朝傅九衢行禮。

  他們年紀比三念大，也不敢像妹妹那麼失禮，稍顯拘束。

  傅九衢自然地他們的頭，一路往裡走，一面問他們的功課，在「嚴父」和「慈父」間來回地切換。

  辛夷走在一側，頭皮發麻。

  而他們背後的眾人，則是你看我，我看你，換著眼神，一聲都沒有，目里流的卻是「彼此都懂」的瞭然。

  「他們的相，多像一家人啊。」

  段隋就是膽子大，牽馬去拴的時候，忍不住便開了口。

  程蒼聽見，瞥他一眼，「小心你的俸祿。」

  「嘁！」段隋不以為然地朝他個眼睛，「你別嚇我。如今我是把九爺的心思了，什麼話他聽，什麼話他不聽……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這一句，分明就是要領賞的話。」(5,0);

  他說罷拍拍程蒼的胳膊，將馬韁繩遞給他。

  「兄弟，你許久沒有漲過俸祿了吧？嘖嘖。」

  程蒼：「……」

  ～

  親蠶禮的風波就這樣過去了，砍斷豬欄放出豬的罪魁禍首在當天便被皇城司擒獲。

  那是苑豬場的一個侍。

  他一開始供述，是得了曹大姑娘的好，想放豬出來嚇張小娘子，這才有了那場鬧劇。他的理由過於牽強，皇城司自然不信，將人痛打一頓。

  然後，這個人便痛哭流涕地陳述，是因私人恩怨要報復同在豬場養豬的上司，想借著親蠶禮的機會，鋸斷豬欄，放出豬，讓上司罰丟。

  事水落石出，宮裡宮外統一口徑，認定了這個說法。

  鋸豬圈的、管豬圈的，一共被理了五六個人，此事便算過去了。

  但卻無人得知，在傅九衢呈報給趙家的供詞裡，還有一隻從那人上搜出來的涅藍琉璃簪。

  那簪子的特別之在於獨一無二。

  它是西域來的貢品，後來趙家親手將它賞賜給了張貴妃。

  ～

  兩天後，辛夷又宮一趟，為張貴妃問診。

  去的時候，謝太醫也在會寧殿中。

  這位老太醫研究了辛夷的方子和用藥，見到，很是謙虛地探討了一番，言詞都是深聽的師承來歷，直到聽說周道子在的藥鋪里坐診，這才褪去了心裡的疑。

  「原來是周道子的高徒，失敬失敬。」

  辛夷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周道子的高徒總比師出無名，不知道哪裡學來的醫更為便利。

  讓辛夷吃驚的是張貴妃。

  醒轉後又將養了兩日，張貴妃的模樣竟比暈厥那天更為憔悴，整個人眼可見的清減，了一些靈，明明萬千寵於一，卻給人一種失魂落魄，鬱鬱寡歡的覺。

  「貴妃可有哪裡不適？」

  辛夷待謝小醫告辭離去，這才低聲詢問。

  因為斷定張雪亦是緒病，可能會涉及私的問題。

  「沒有。」張雪亦搖搖頭，不哭不鬧也不氣埋怨什麼，目有些呆怔，甚至都不與辛夷對視，「呵，我如今好得不能再好了。」

  辛夷見不肯多說，例行開了方子寫好醫案便告辭出來。

  蒙檸出來送。

  也許是有話憋在心裡想找個人說，儘量和辛夷不，卻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們娘子真是可憐。昨日是小公主的忌日，往年家都會來陪娘子用膳，和娘子說話，為娘子解悶的，今年不僅人沒來，信兒也沒有捎來一個，這是有了新人忘了舊呀……」

  新人？

  皇帝的宮中，從來不新人。

  辛夷沉默。